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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推超市推車,余君藥跟在他身側,隔著兩拳的距離,卻和形同陌路也無太大差別。
適逢周六下午,超市人流可觀,多是闔家出行,有許多半大的孩子與父母同行,氛圍有著與崔翕聞這樣的人格格不入的煙火氣。
余君藥今日背的包較為輕巧,因此反而屢次從她肩上花滑落,平添麻煩。
她身旁崔翕聞俯身,分別拿了一箱車厘子和草莓——車厘子產自智利,草莓是國內品質與口感俱佳的丹東紅顏,沒有選擇從日本進口、徒有美名和高昂克重的淡雪草莓。
待將水果放進購物車,他側頭看了一眼余君藥,朝她伸出手。
余君藥不解其意,他便淡聲道:「把包也放進來。」
她有些意外崔翕聞會注意到這些瑣事,頓了頓,將包遞給他,說:「多謝。」
他接過,替她放好,聲音沒什麼起伏:「小余大夫總是這麼客氣。」
雖然余君藥和他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或許是因為包放進了購物車且由崔翕聞推著,便有幾分像一起購物的年輕夫妻而非陌生人了。
兩人外形皆出挑,單是這麼走著也有許多人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崔翕聞繼續推車向前,有些不知道該買什麼,於是準備讓一同前來的余君藥發揮價值。
他問:「你家人喜歡吃什麼?」
余君藥微微思忖,草莓和車厘子風味鮮甜,像她母親和嫂嫂這樣的女客,還有侄子那樣的小孩都是極喜歡的,他又買的這樣多,其實已經足夠。
「再買幾個梨就好,爺爺喜歡吃梨。」
崔翕聞點頭,伸手去拿展台上用絲絨緞面和木製禮盒包裝的進口梨。
余君藥見他挑草莓還以為是懂選水果的,沒想到換成梨就原形畢露,上前阻攔:「用不著這樣的,跟我去散稱區拿幾個就好。」
她領著崔翕聞過來挑梨。
散稱區有很多孩子在打鬧嬉戲,發出銀鈴一樣的笑聲。
剛剛余君藥沒說,不僅是爺爺,她自己也很喜歡吃梨,因此在選梨方面也頗有心得,話也多了起來,忍不住眉眼彎彎地介紹:
「這是秋月梨,香氣最足,汁水也豐沛,直接吃或者做小吊梨湯、燉枇杷川貝吃都很好。選秋月梨應當選外形圓潤飽滿且色澤均勻的,這樣口感比較好。」
崔翕聞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梨,她白皙纖細的手指覆在上面,幾乎握不住。
有兩個七歲左右的小男孩在他們身邊追逐,差點撞到余君藥,崔翕聞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沒有多言。
而是指著旁邊外形如出一轍的其他品種,涼涼地問:「它們有什麼區別?」
余君藥和他離得進了,她卻沒有意識到,專心地做梨子教授:「這是豐水梨,品質也很好,只不過口感脆些,果核也更大...」
她還在介紹兩種梨的區別,奔跑的一個小男孩卻在同班的推搡下,腦袋往貨架的尖角上撞去。
余君藥用餘光看到,頓時心臟吊起,很替男孩擔心,卻因距離太遠而什麼也做不了。
崔翕聞臉上寫著「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明明就是一個品種」,卻伸出長臂,眼疾手快地用手掌覆在了貨架的金屬尖角上。
而他還在偏頭專心看余君藥,等待她接著往下說。
男孩因額上的撞擊而爆發出巨大的哭聲,他的同伴自知闖禍,白著一張臉去喊大人。
但因為崔翕聞的手掌一擋,男的額頭並無大礙,皮膚只有一點點粉紅色。
孩子的母親匆匆趕來,牽著男孩對崔翕聞一再道謝。
崔翕聞泰然地收回手,因為男孩吵鬧的哭聲面露不虞。
男孩母親有所察覺,很快領著孩子走了。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余君藥心中對崔翕聞的行為感到意外,面上不顯,繼續挑梨。
給余君藥家人準備的水果挑好了,崔翕聞又拿了些其他東西,然後推車去結帳。
他抬手時,余君藥無意間瞥到,他用來擋住貨架尖角的掌心,有一寸還淌著血的傷口。
她無聲離開,憑剛剛走馬觀花的印象去尋找她需要的商品。
等她回來時,崔翕聞剛排完隊,正在結帳。
她有些不自在地將一盒創可貼也放上去——原以為可以混在一堆東西中不被他察覺的。
崔翕聞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售貨員詢問是否有會員,余君藥不常來這家,正欲回答沒有,崔翕聞已經慢悠悠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
買完東西,還是崔翕聞走在前面將購物車推去地下車庫放東西。
他將余君藥的包和那盒創可貼單獨拿出,剩下的一部分放在后座地面,一部分放在後備箱,然後還推車。
待余君藥上了車,他先將包遞給她,然後敲了敲創可貼的盒子,學著她客套的樣子,說:「多謝」。
余君藥靜默片刻,才說:「客氣,您自己結的帳,何必跟我言謝。」
崔翕聞無言,驅車前往余君藥家。
是在一個很普通的老式小區,建築都很舊了,但維護得當,綠化也美觀,住著仍舒心。
余君藥爺爺和父母自然是不差錢的,只是勤儉習慣,不在意身外物。
余君藥還有一個比她大四歲的哥哥,是名西醫,如今已成家,有個五歲的兒子,叫余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