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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余君藥發現自己掰著手指頭去數他離開的日子時,就感覺有些大事不妙了。
——這太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
崔翕聞每天根據北京時間與余君藥平常的作息來給她發微信,分享給她自己一天做了什麼,又問她交通是否安全,飲食是否規律。
有時也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真討厭儲崢,回來的時候把他一個人扔這裡。】
或者:
【早知道就學沈清澤,遊手好閒什麼也不用做。】
余君藥是中午和同事在知禾用餐時看到的這條消息,忍不住發笑,故意回覆:
【討厭遊手好閒的人。】
【喜歡努力上進的人。】
倫敦時間正值凌晨四點,崔翕聞仍然秒回:
【OK。】
【今天起床後要正式去和軟體公司談判,比較忙,消息不一定及時回。】
【是從早上八點,忙到晚上十點。】
【注意,一共忙十四個小時哦。】
余君藥看得樂不可支,回覆:
【知道了,趕緊再睡三個小時,養足精神。】
關掉手機,她的嘴角還沒有放下。
一同吃飯的醫生、護士和藥師都朝她看過來。
方鸞瞭然,用肩膀推了推她,問:
「在和你老公聊天?」
余君藥沒有否認,面帶笑意地點了點頭。
除了師叔,其他人對崔翕聞的印象還停留在楊曉琴鬧出的風波上。
似乎是覺得在余君藥面前說什麼不太好,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都沒有說話。
方鸞壓低聲音,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
「假老公變真老公了?」
余君藥搖搖頭,也輕聲:
「變男朋友。」
方鸞豎大拇指,說人確實不錯,下鄉期間的堅持親自每日接送,團隊有目共睹。
桌上還有其他人,不好一直竊竊私語,余君藥笑了笑沒再接話,繼續用餐。
餐後一行人同回余升允堂。
倒春寒是每年A市冬末的保留節目。
陽光灑金,高照枝頭,卻並無什麼暖意,呵出的一口氣結成白霧,在老街久久化不開。
余君藥習慣性攏了攏自己的衣襟,經老祖宗書寫的牌匾下方踏門而入,上二樓診室,如尋常一般準備下午的門診。
重新開館第一天,本應患者人數空前,余君藥卻意外發現自己的病人數量突然少的有些反常。
直到下午一點左右,診室內才來了一位患者,與她關係好的小護士卻突然急匆匆跑進來,神色複雜,小聲在她耳邊問她:
「余醫生您要不要暫時出來看一下手機。」
余君藥微怔,知道如果不是要緊事,小護士不會這麼著急過來。
她點了點頭,說:「等我五分鐘。」
把目前這個病人結束,她再出去。
小護士欲言又止,跺了跺腳,才說:「那您儘快。」
余君藥並未因此刻意趕時間,只在寫處方箋時速度比平時快些。
她走出診室,候診區明明有不少人在等候。
小護士快速地把她拉到那扇已經閒置很久的呂洞賓三戲白牡丹風屏後頭,才面色凝重地拿出手機,說:「您看這視頻。」
視頻來源於一個帳號命為「江想看健康」的健康科普類博主,標題則是:
[使用過期藥材?中醫治療腫瘤真的靠譜嗎?]
光是看到這裡,余君藥的心已經開始往下沉,深吸一口氣,仍平靜地點開視頻開始播放。
這位博主遵循一貫的視頻風格,在黑色幕布之前只露出脖子以下的上半身,聲音出鏡。
視頻之初,他還算客觀地介紹了當前中西醫分別進行腫瘤治療的原理和手段,著重介紹中醫部分。但當視頻進行到四分之一的時候,他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眾所周知,中醫作為一門典型的經驗學科,它的原理和療效一直存在諸多爭議,更何況腫瘤作為一個近代才提出的概念[1],傳統中醫的治療是否真的有效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採訪了目前身患胃癌四期並正在接受中醫治療的患者徐先生,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試圖通過中醫緩解癌症症狀的徐先生如今病情反而不斷加重,早就與其初衷背道而馳。」
視頻到了這裡,切換成採訪畫面。
徐海同樣也是只有脖子以下的上半身出鏡,聲音經過處理,但余君藥還是一眼認出。
徐海先是說明自己在看中醫之前的病情、已經接受的治療手段以及想要通過中醫來進行後續治療的原因。
「中醫麼,我以為藥材錢不會很貴,至少比大幾千一次的放療便宜,加上我聽說有不少人到了癌症晚期還能被中醫治好,就想去試試。」
畫外音江想:「您去的是我們本地的中醫醫館對嗎?」
徐海說了醫館和醫生,但是都被打了馬賽克。
接下來是徐海敘述自己接受中醫治療的過程:
「藥方中有鐵皮石斛,實在是太貴了,每次配藥都要將近一千,而且得一直喝不能斷。」
「後來我跟X醫生說了我的經濟情況,希望她能幫我用便宜的藥材進行替換,不過她還是堅持用了石斛。我實在是吃不起了,準備不開藥直接走,她才讓藥房的工作人員悄悄告訴我,有過期的石斛,價格便宜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