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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的確很輕,崔翕聞的爺爺奶奶是絕對聽不見的,但他自己聽力過人,卻無可避免的聽清了。
她說:「沒別的人選了嗎?」
崔翕聞從小到大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向來只有他挑揀數落別人的份兒,第一次被人當著面地嫌棄,箇中滋味倒是新奇。
雖然他之所以選中余君藥,不過是因為對頻頻相看生了厭煩,而她恰好還算順眼,僅此而已,並無旁的旖旎心思。
但那日不知為何生了幾分玩笑的想法,席間余君藥越是表示自慚形穢、難以高攀,他便偏要作對,作出一副甚為滿意、非卿不可的姿態。
老夫妻第一次見孫子如此明顯表露自己的意向,自然是加大火力,怎麼也要替崔翕聞留人。首先把余君藥的家人都哄住了。
一頓飯吃的如同餘君藥一對多的拔河賽,到最後,她只差沒明著說「我對崔翕聞這樣的完全不能接受」。
崔翕聞突然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他要找的結婚對象是目標一致,願意共同安撫家人且平日裡相安無事的人,余君藥有她自己的一套標準,他不是真的非卿不可,更沒有閒情逸緻去配合。
他面容冷峻,留下一句「悉聽尊便」後便先行離場,之後沒再留意余君藥的消息。
三天後,余君藥突然聯繫他,問他有沒有時間,是否願意下午去領證。
從民政局出來,崔翕聞的新婚妻子對他提了三點建議。
第一,一個月內做好婚前財產公證。
第二,平日裡各自生活,互不干涉。
第三,在雙方家長面前扮演恩愛夫妻,但在其他地方,仍舊裝作不認識即可。
由此可見,余君藥大夫長得清冷脫俗,做起事來更是雷厲風行。
她後兩點的想法與崔翕聞不謀而合,他不可置否。
至於第一點,崔翕聞想用這一場表面婚姻解決終身麻煩,因此沒有離婚的打算,沒有離婚就自然沒有財產分割,他不希望余君藥之後還有離婚的準備,給他平添麻煩。
但是余君藥一再堅持,他也只能無奈同意,今天就去律所擬了相關證明。
崔翕聞收回這張嶄新的結婚證,重新放入大衣的口袋之中。
這邊沈清澤還在找補,大肆讚美余氏中醫懸壺濟世,余升允堂古色古香,仿佛他真是十足的中醫迷。
崔翕聞興致寥寥,拿起手機查收未讀的消息,挑了幾則進行回復。
劃到下面,他意外發現今日他們話題的主人公,余君藥大夫也在半個小時前給他發了微信。
【後天晚上我們家吃飯,和我一起過去。】
冷酷的小余大夫,發來一句簡單的祈使句。
崔翕聞不緊不慢地輸入,一個公事公辦的OK手勢。
他想自己過了三十分鐘才回復,算是已經拿了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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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十五號,是每月余家吃團圓飯的這一天,也是余君藥爺爺余仲弦開堂坐診的日子。
國醫大師出山,余樞啟這個A大附屬醫院副院長、A市醫科大學中醫學院院長也只能靠邊站,回到原先的診室。更逞論余君藥。
以往有時余君藥是站在爺爺邊上做輔助工作順帶學習,有時是回到那扇屏風後單獨開診。
但老爺子今天發了話,說她正值新婚燕爾,偶爾懈怠一天才是人之常情,不如趁著今天,和崔翕聞約會培養感情。
在余君藥家,老爺子說一不二容不得她拒絕,但她也無意真去找崔翕聞談情說愛,於是叫了好友顧巧,準備在咖啡店耗上一個下午,直到晚上回家吃飯。
顧巧是名攝影師,時間支配自由,可以隨叫隨到。
剛在余君藥面前坐下,顧巧就被她手上那顆藍鑽婚戒晃了眼睛。
顧巧一口水在喉嚨口不上不下,費好大勁才咽了下去。
余君藥並非為在好友面前顯擺,平日裡她都是將這枚戒指放在抽屜最深處,只是今日白天不出門診且晚上需要回家吃飯,怕自己遺忘才提前帶上。
這顆顏色等級達到Fancy Dark Blue的藍鑽色澤宛如汪洋,濃稠綺麗到了極點,在日照之下流光溢彩,四周又用大量碎鑽環繞襯托,像花蕊之心,也像冠上明珠。
顧巧罵了句髒話,將余君藥的手舉到自己眼前仔細觀賞:
「這鑽石的直徑,怎麼比我小拇指還粗?」
她伸手比劃,嘴巴微微張大。
余君藥被她說的有些難為情,想要摘下來放到包里,被顧巧一把攔截。
「別,就當是讓我見見世面。」
顧巧一邊握著余君藥的手賞玩,一邊問:「這得值多少錢?」
余君藥想起她無意間聽到旁人用同樣的問題問崔翕聞奶奶時,那位精神矍鑠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毫不在意地說了一串數字。
余君藥伸出兩根手指。
顧巧嘴巴張大了,不敢置信地問:「兩千萬?」
余君藥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再加一個零。」
顧巧的下巴要脫臼了,她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大叫起來,又怕引起周圍人主意,只能拼命壓低聲音:
「兩個億???」
余君藥面色凝重的點頭。
這顆裸鑽原名「蓬托斯之心」,崔翕聞奶奶用兩千八百萬美元拍下後,將其簡單粗暴地更名為「君藥」,毫不掩飾表達對孫媳的滿意與疼愛。雖然在加工過程中藍鑽的克重由九點六克拉降至七點二克拉,但因為精妙絕倫的設計、上乘的切割和製造工藝,使其價值不降反升,兩個億也只是保守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