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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副駕,崔翕聞先開口:
「小余大夫,今天晚飯去外面吃?」
余君藥下意識問:「怎麼突然想起要在外面吃飯?」
崔翕聞那句「這不是要追求你麼」剛到嘴邊,就看到小余大夫竟突然放柔了神色。
她輕聲細語道:
「那就去外面吃吧,我請你。」
崔翕聞稍稍轉了轉腦子,就大約猜到,余君藥應該是知道了他父母忌日將至的事。
他利落地閉上嘴,腦子裡再一次想起沈清澤出的那個餿主意。
——沈清澤這人,好像確實有幾分小聰明。
崔翕聞不動聲色地又瞧了瞧今日格外溫和的小余大夫,緩緩踩下油門。
他清楚余君藥偏愛中餐,因此帶她去的是一家以做新中式餐點聞名的花園餐廳。
餐廳位置與裝修比上次帶餘自由吃蟹的那家私廚還更迴環曲折,窮奢極欲。入口處懸掛的那幅山水潑墨畫,據說是張大千的真跡。
待余君藥落座,瞧見菜單上並未標註菜品價格,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微笑著放下菜單,只說把選擇交給崔翕聞。
崔翕聞並不推託,似是在專心挑選:「那就這道銀湯泉水羊——」
余君藥微微蹙眉,她吃不來羊肉,因為並不習慣那股特殊的氣味。
正準備出聲,卻瞧見崔翕聞面色傷懷:「我母親最愛吃羊肉,在世時常跟我說冬季應該多吃些,還親手為我煲過好幾次湯。」
余君藥一怔,到嘴邊的話突然改了口:
「是啊,羊肉滋補,冬季吃最好不過,那就點吧。」
崔翕聞換了坐姿,用手像是不經意地擋住下半張臉,才若無其事說:「不過聽說這家的羊肉做的有些普通,還是換別的吧。」
「......」
余君藥微笑,說隨你。
最後崔翕聞點的幾道菜都還是偏清甜口,符合余君藥喜好。只有一道雞汁東星斑,做得味道有些過咸,掩蓋了幾分鮮美滋味。
她吃著覺得滿意,卻又有一些不太專心,生怕崔翕聞又突然說起哪道菜與他父母有什麼淵源。
不過他倒是沒有再提起,只斯斯文文地用餐,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余君藥看在眼裡,只在心中想,崔翕聞胃口比平時小了一半多,果然是在為父母而傷情。
在少年時期因這樣的原因失去父母,他應該也很難走出來吧。
善良的小余大夫,忍不住心軟幾分。
飯必,她起身準備去買單,心中祈禱價格不要太誇張。
崔翕聞卻拉著她包上的金屬鏈條,帶她往外走:
「沈清澤家裡的餐廳,不用付錢。」
余君藥啊了一聲,說會不會不太好。
崔翕聞:「不用擔心。」
大不了等這次沈清澤立了功,他再犒賞一番就是。
回到疊南山莊,老夫妻見到兩人一起回來很是欣慰,仍催促他們早些休息。
/
夜深。
不知是否是因為是因為今晚那道雞汁東星斑的緣故,余君藥半夜醒了一次,感覺到有些口渴。
她習慣性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
起身喝了一口床頭柜上的水,余君藥意外發現是仍舊是溫的。
此時她尚未多想,正準備重新躺下,卻聽到了崔翕聞輕聲問她:
「怎麼醒了?」
她微微一愣,重新給手機亮屏。
崔翕聞坐在他的地鋪上,背不像平日挺得那樣直,面色亦似乎是有些落寞。
余君藥柔聲問:「你睡不著嗎?」
睡得挺好的,就是有點餓。
恰好也只是被渴醒,剛去倒完水、順手還給余君藥換了一杯熱水的崔翕聞:
「...嗯,有些失眠。」
余君藥微微嘆息,主動起身下了床,亮了一盞小檯燈:
「我可以坐過來嗎?」
崔翕聞瞧見小余大夫的長髮柔順地灑在肩上,被沈清澤稱為「喜馬拉雅山上的一捧雪」的那雙眼睛,此時大有幾分冰雪消融的意味。
因為從睡眠中醒來,她的領口微微鬆散,只露出很小一片鎖骨。
鎖骨主人渾然未覺。
他啞聲:「可以。」
余君藥側身坐下。
沒想到鋪了地毯和一層被子之後,地面仍如此堅硬。
想到崔翕聞已經這麼默不作聲地睡了十餘天,余君藥惻隱之心更添幾分。
崔翕聞悄無聲息地上前坐了點,好離余君藥再近些。
余君藥並未發覺,認真組織詞句:
「是因為叔叔阿姨所以失眠嗎?」
崔翕聞垂眸,像是深陷回憶:
「...嗯。」
小小一盞檯燈的光線昏暗極了,又隔了一段距離,只能照間崔翕聞睫毛微微顫動。
「不要太難過,叔叔阿姨知道你現在這麼優秀,把爺爺奶奶照顧的這樣好,會很欣慰的。」余君藥柔聲道。
這麼優秀。
崔翕聞只覺得在小余大夫面前,這隻手好像必須焊在嘴上才比較穩妥。
余君藥見他抬手遮臉,只以為是崔翕聞擔心自己流露出悲傷情緒,仍繼續安慰。
「他們也一定知道你的心意,更希望你能繼續好好生活。」
小余大夫一定不知道,她此時微微偏頭,便毫無保留地露出了另一側的頸線,流暢又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