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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翊冷冷向他看來:「你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做?」
「是在網絡上與人大開口水戰還是去余升允堂幫忙扶起被推翻的桌椅?」崔翕聞輕嗤,身形舒展自然,手指有節律地敲擊桌面:
「林師兄,你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鬧,換做是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起。」
林嘉翊今天和余君藥吃得這頓告別餐,初衷只是為訴說自己的情感,哪怕得不到回應,也不想讓這份八年的感情無疾而終,如今卻早就與之背道而馳。
怪他自己詞不達意,更怪崔翕聞巧舌如簧。
他在口舌上絕非崔翕聞的對手,只好木著臉起身,欲直接離開。
就讓八年的愛戀如此荒唐的收場吧,他即將離開A市,大約再也見不到余君藥了。
既然師妹現在這樣厭棄他,正好也能讓自己早些死心。
想到這裡,林嘉翊慘澹地自嘲一笑。
崔翕聞在他身後叫住他,不疾不徐地開口:
「記得付錢,我還沒有氣量大到願意為一個陌生男人請自己女朋友吃的燭光晚餐買單。」
「......」
余君藥是車裡收到了林嘉翊的消息:
【抱歉師妹,今晚這頓飯白白給你帶來了不愉快。我為自己不當的言行向你道歉,以後或許再難見面,祝你未來一切勝意,生活美滿。】
【還有就是,雖然是師妹讓我走上了中西醫結合的研究方向,但我如今真心熱愛它並願意繼續為止努力,這一點,我始終感謝師妹。】
余君藥指尖微頓,沒有回覆,選擇將他的消息框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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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發布的第三天,余君藥開始重回余升允堂上班。
這些天網絡上關於她的事熱度並沒有下降的趨勢,有很多網友期待她繼續發聲,說一說大家尤為津津樂道的情感軼事,或者乾脆取代進了局子的江想,成為一名值得信賴的科普博主。
余君藥均未做回應,只在中西醫之爭鬧得最沸沸揚揚的時候,發布了一份篇幅較長的文章,理智表達她個人觀點。
她說中西醫並非方枘圓鑿、互不相容。她說自己從小在祖父和父親的耳濡目染下接觸中醫長大,也在大學裡接受過諸如循證醫學在內的典型西醫思維教育,二者之間其實已經在互取所長。
她以一些案例為證,說中醫治療並不盲目,其辨證思維有完善系統的理論體系,療效亦顯著。作為余氏中醫的傳承人,她引以為豪,會向無數優秀前輩看齊,始終堅持傳統的中醫治療方式,但同時也期待著中醫與西醫結合迸發出新的力量。
除此之外,對於其它聲音,余君藥都不再提起。
她發布這篇文章的本意只是想要為中醫正名,並呼籲大家不要讓中西醫過分對立,卻意外讓余升允堂名聲大噪。
她並沒有訴說自己的多日委屈,提及自己是如何為徐先生忙碌奔走,或者展示自己令人艷羨的豪門生活,而是選擇為一個極有可能再次引火上身的話題發表自己懇切的觀點。
字裡行間,側面體現從余仲弦到余樞啟再到余君藥,三代傳承,卻始終堅守懸壺濟世的初心,在如今急功近利的大流中顯得難能可貴。
前來余升允堂掛號的人數大到空前,甚至有大量的患者是專為余君藥而來——許多醫館裡的前輩都調侃小余醫生是代言人、大招牌。
一樓大廳的紅木方椅加了又加,連養生茶的茶包也持續售罄。
余君藥對此榮辱不驚,仍專心對待每一個前來求醫問藥的患者。
直到掛號系統上,出現了徐海的名字。
余君藥覺得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空氣。
這些天忙著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來為江想的那條視頻善後,一直沒能閒下來去思考關於徐海的事。
——其實她也知道有自己刻意逃避的成分在裡面。
作為第一個直面死亡的患者,徐海對余君藥而言有特殊的意義,她在他身上傾注了很多努力,衷心地希望徐海可以取得不錯的療效。
包括崔翕聞的基金會,何嘗不就是受徐海啟發才得以建立的。
他在不斷地抗爭,沉默而善良,平庸而偉大,余君藥一直很欽佩他。
可是徐海在她被推向風口浪尖的時候選擇了對她閉門不見,選擇了對公眾保持緘默,如果不是小圓塞給她的錄音,可能到現在余君藥都沒有辦法說服大多數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余君藥很難形容自己現在對他的心情。
一方面,她可以理解徐海的選擇,兩百萬對他而言的確很重要。另一方面,卻也讓她陷入了漫長的自我懷疑。
一個人安靜許久,余君藥才抬起頭,對小護士說:
「把徐海的號改到余教授那裡吧,我會把他的病歷移交給余教授,代我向他說聲抱歉。」
小護士知道徐海就是那個視頻中的徐先生,在余君藥因惡意剪輯而陷入風波時,他像鴕鳥一樣躲了起來。
她很替余君藥忿忿不平:
「我馬上去改。要我說,這樣的人應該直接拒絕他的掛號。」
余君藥搖搖頭,說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
是她自己,不知道怎麼再面對他了。
小護士出了門,去幫徐海改掛號信息,很快又重新回來,面色複雜:
「君藥姐,他說他不是為了來看病的,他是想特地來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