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
夜色漸深時,余君藥和崔翕聞在崔老太太的催促下回了房間。
他為避免露出馬腳,白天將被子藏好,到晚上才重新鋪開。
仍然是讓余君藥先去洗澡。
等崔翕聞也洗完澡,看到她已經躺下,問:「要關燈嗎?」
余君藥說:「先別關,我想跟你說說話。」
她翻了個身,側躺著好面對他。
崔翕聞瞧見她的眼睛清凌凌一片,瞧見她的頭髮灑在枕頭和一節素白的腕上,喉結動了動,仰面躺下,刻意不去看她,才問:
「想說什麼?」
余君藥斟酌詞句,發現自己除了一字一句轉述崔老太太說的,其他無論怎麼加工潤色都有些奇怪。
她便如實說了,又道:「這是奶奶想讓我告訴你的。」
崔翕聞嗯了一聲,說:「我知道了。」
余君藥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近人情,想了想,有些乾癟地補充:「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盡力。」
崔翕聞仍舊只說了聲好。
余君藥暗想,看來他果然心事重重,這張嘴都罕見的老實了。
「我就是想說這些,晚安。」
她翻了個身,背對崔翕聞合上眼睛。
崔翕聞無聲去關燈,再躺下時,改成面朝余君藥的側臥。
瞳孔一點點適應黑暗後,他能隱隱透過床簾漏進來的月光看到她起伏的身形。
他想,這晚是沒法安了。
爺爺生病的消息的確是他中午情緒低落的原因,但尚處於疾病初期,只要及時干涉就能極大程度延緩病情發展,因此對未來的治療情況並不悲觀,和老爺子的爭執也不過爾爾。
可他的確不對勁,從中午隔著電話聽到余君藥那聲毫不猶豫的「好」就開始了。
聲波化作震動傳遞至骨膜,震了他一整天。
小余大夫有這等安撫人心春風化雨的力量,其他的患者或者家屬也會像他這樣嗎?
即使隔著被子,崔翕聞也能看見她的身段就像江南的丘陵,線條蜿蜒,曲線柔和。
他只覺得自己越來越清醒,大有徹夜難眠的趨勢。
崔翕聞在黑暗中輕聲嘆了口氣,伸手蓋住雙目,讓自己不要再去看小余大夫。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輕輕地兩下敲門聲。
崔老夫人隔著門輕聲喚他們:
「君藥,翕聞,你們睡了嗎?我給你們熱了牛奶。」
隔著指縫,他看見余君藥猛地坐起,頭髮散在肩上,用氣聲急急地對他說:「快上來!」
崔翕聞想,老太太真是場及時雨,雙唇緊閉,堅決不讓「奶奶不會推門進來」這句話出口。
他亦裝作著急忙慌的樣子,迅速起身,赤腳邁步上床。
余君藥以為他是真亂了手腳,又用氣聲提醒:「被子!被子也拿上來。」
崔翕聞做恍然大悟狀,回身將一上一下兩床被子合抱扔上床。
本以為他們已經睡下,便打算離去的崔老夫人,聽到了裡面沉悶的腳步聲,有些猶疑地又扣了扣門。
余君藥被扔了個滿懷,一時也顧不上那麼多,艱難地移身給他挪位置。
崔翕聞甫一上床,就聞到余君藥身上特有的,那股清淺的干制玫瑰香,被子亦是溫溫熱熱。
一片黑暗。
余君藥沒有崔翕聞那樣的夜視本領,看不到他的喉結再一次滾動。
她聽到再一次傳來的敲門聲,愈發不安,專心地做指揮司令:「快躺下。」
服從指令的戰士崔翕聞便立刻躺倒。
卻聽見余君藥發出一聲細不可察的顫音,輕微極了,也帶著些她並不自知的嬌意。
崔翕聞今晚第三次感到口渴,啞聲問:「怎麼了?」
「...壓到我頭髮了。」
原來已經躺得離她這麼近,渾身有熱意在上涌,他低聲說:「抱歉。」
門外老太太有些著急了:
「什麼情況?我聽見你們沒睡,怎麼也不出聲?是出什麼事了?我進來了。」
崔翕聞感受到余君藥推了推他的肩,在無聲催促他趕緊說話安撫老太太。
明明四周這樣黑,她眼裡的侷促竟也能看得分明。
崔翕聞反扣住余君藥的手,示意她別動,對外揚聲道:
「奶奶,別進來了,我們現在不歡迎你...」
作者有話說:
崔翕聞:其他的患者或者家屬也會像我這樣嗎?
其他患者:我們只會睡得香甜,不會失眠。
崔老爺子:不孝孫!老子生病第一天,你在那裡想入非非。
哈哈哈哈哈我發誓明天崔少有大動作!超級大!
[1]資料參考人衛第九版《中醫學》。
第23章
大約也是臨近年底的緣故,崔翕聞從那晚老太太送牛奶之後起,就開始早出晚歸,常常晚上回來時,余君藥已經入眠,聽不到他的響動。
今天睡前崔翕聞仍未下班,她久違接到了顧巧的電話。
這段時間顧巧在東北玩得樂不思蜀,常常一失聯就超過二十四小時,如今終於捨得要回來。
電話那頭她春風得意,細數這幾天從北極村出發,到聖索菲亞大教堂,再到霧凇島,一路上雪山冬景,美不勝收。
余君藥聽得眉眼彎彎,恭喜她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顧巧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