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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爺爺神神秘秘告訴他,這次的相親對象很特別哦,是一位中醫世家的傳承人,年輕有為,可以憑几根銀針喚醒植物人。
當時崔翕聞聽著並無太大波瀾,見過的相親對象,有擁有自己獨立設計品牌的,有在百強企業做CFO的,事業有成算不上什麼。
他說:「我先遠遠去看她一眼吧。」
要是仍然瞧著不滿意,也好私下說明,免得頻繁拒絕,讓祖父祖母難做。
奶奶同意了,說還是以那枚水頭極好的春帶彩玉鐲為信,要是喜歡,就送出去。
他抽空選了個工作並不繁忙的上午過去。
司機告訴他,余升允堂還在老河古街那頭,不過接下來那段路只能步行了。
單憑這一點,崔翕聞已經生了厭煩,只是答應奶奶的事不好食言,他沒什麼情緒地下了車,邁步而前。
司機匆忙停好車,火急火燎地跟在他後頭。
余升允堂的牌匾榆木朱漆,四個大字遒勁有力,緩緩淌出百年藥號的底蘊。
從裡頭向外散出縷縷清苦藥香。
他還未進門,司機已經悄悄覆到他耳邊:「少爺,您看,左邊藥房那個,就是余小姐。」
崔翕聞淡淡瞥他一眼,司機瑟縮了一下,自覺向後退一步。
他這才穿過交織的人潮,去看赫赫有名的小余大夫。
她穿一身潔白的白大褂,領口露出一節同色毛衣,左手拿文件夾板,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扣著一支筆,一排排從藥柜上指過去,又逐一記錄。
再往上,是她一節纖細的脖頸,和皮膚白到幾乎透明的面龐。
看上去無悲無喜,又清又冷,像尊玉面的冷觀音。
他擺了擺手,讓司機去車裡等他。
良久,到余君藥轉身上了二樓,只留下一個影影綽綽的背影,崔翕聞才無聲離去。
那時候他想,看著還算順眼,不如就她了吧,省下許多麻煩。
那時候他還以為,面無表情的小余大夫,出門診的時候也一定絕對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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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經不斷的情況,嚴重程度可大可小。近年來中醫婦科也多與西醫檢查相結合。
了解過周涵的具體情況過後,余君藥遵循衛生院的規則,先開了B超檢查以排除異常出血等因素。
小少女年紀還小,連掛號都難鼓起勇氣,她便親自帶她去買水,喝到可以做腹部B超後再陪她去做檢查。
此時已經到下班的時間,負責做B超的醫生看見余君藥領著患者姍姍來遲,面色很不好,但礙於余君藥不是本院醫生,沒多說什麼,讓周涵進去。
做完檢查,排除危險因素,余君藥結合剛才了解到的情況,心中也大致有了方向,帶周涵回到診室把脈。
推門而入時,她隔著玻璃窗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崔翕聞。
她這才驚覺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面帶歉意地用口型說:「抱歉,等我一會。」
崔翕聞看清了,說「無妨,慢慢來」。
周涵舌紅、苔少、脈細數,加上月經情況,典型的腎陰虛之證。
余君藥結合她的體質,一邊寫方,一邊問:
「你有微信嗎?」
周涵搖搖頭,說沒有:「爸爸怕影響我學習,只給我買了能打電話的老年機。」
余君藥笑:「沒關係,老年機就行,我把我的電話號碼抄下來給你。接下來煎藥吃藥有什麼不知道的,或者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吃完藥沒能止血的,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先給你開一周的量,如果可以的話,一周結束之後最好能繼續來開藥,那時候我不一定在楓渚鎮,你可以先打電話問問我。」
周涵眼眶又漸漸紅了,余君藥寫得專心,沒能及時發現,繼續說:「雖然生的病不嚴重,但也要告訴爸爸。生理期方面的不舒服,和頭疼發燒,感冒咳嗽都是一樣的,不需要覺得難以啟齒。更何況是爸爸呀,無論是哪裡不舒服,他都只會擔心你,照顧你,直接告訴他就好啦。」
「可是...」周涵想說,她的爸爸固執守舊又大男子主義,一定不會願意陪她來看病的。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門外傳來兩道敲門聲,接著被推開。
余君藥抬眸,看到的是一個穿著工服的高大中年男人,他像是明顯鬆了口氣,喊了聲:「涵涵。」
小少女錯愕地回頭,不敢置信道:「爸爸,你怎麼來了?」
「你的醫保卡填的是我手機號,掛號和檢查我都會收到簡訊。」
男人簡單解釋,又問余君藥:「醫生,周涵怎麼了?」
余君藥說:「小女孩在青春期,月經不規律,沒有太嚴重的問題,但是需要吃藥治療,不然容易貧血。」
男人面色不太自然:「不嚴重就好,這方面我不太懂,有什麼要注意的您直接告訴周涵,我全力配合。」
余君藥笑:「我都跟她說過了,接下來去抓藥就好,開的是中藥,可以自己家裡煎嗎?」
男人點頭,說:「我會煎藥,以前她媽媽生病,都是我來煎藥的。」
小少女又開始無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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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君藥結束今天的工作,收拾東西出來時恰好和抓完藥的周涵父女同行。
周涵爸爸見到崔翕聞,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帥哥,謝謝你,多虧了你,我才這麼快找到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