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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張美蘭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和身旁的同事說:「快,你們開始準備。」
產房裡的醫護人員瞬時動了起來。
為了讓許草丫不要分神,再次暈睡過去,張美蘭握住她的手,一直在她耳邊說著話,她說:「草丫啊,你不是想熙寒嘛,他此刻正在門外面。
草丫,你不能睡喔,睡過去了就見不著熙寒和孩子了。
草丫,你做了那麼多小寶寶的衣服,還沒看見他們穿上呢,怎麼能睡啊。
草丫,你宮口已經開了十指了了,你再用力些好不好?」
「大伯母,俺肚子好疼,好疼————」
比她在院子裡摔倒的時候還疼,疼的她呼吸都難受,她咬著嘴裡張美蘭放的布條,臉上,脖頸,冒出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珠,她有拼命的在用力,身下的床單都被她扯的稀爛———
「草丫,用力,再用力些,看到———已經看到寶寶的頭了。」張美蘭邊給她擦汗,邊在她耳邊激動的說著。
若是可以,她也想親自去迎接小寶寶的出世。
但是她答應了顧熙寒,要守好許草丫。若她出了什麼事,家裡的婆婆又怕是會內疚一輩子,還有熙寒那孩子,會不會和他爸一樣,一直耿耿於懷———
她也不願意看到,草丫年紀輕輕的就沒了命。
她明明那麼可愛,貼心,乖巧又善解人意,老天爺怎可以如此狠心這麼對她。
「怎麼樣了?」張美蘭問正在接生的同事。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她瞧見了一個同事手裡捧著一個孩子,全身有些紫紅,就那麼安靜的,乖乖的,躺在同事的手上。
難道————她最不願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
張美蘭把那個小小的身體抱在了懷裡,讓同事過去照看許草丫,她不想放棄他,曾經她也遇到過不少出生沒生命力的孩子,但有奇蹟的,很多的奇蹟,就發生在這間產房裡。
她把自己這輩子知道的各種搶救手段,都用在了小小的身體上————
聽著耳邊許草丫不停的拼著命哭喊聲,她的心揪成了一團,心裡祈禱著:好孩子,你快哭啊,快哭啊,別嚇大奶奶動一動好不好?」
「哇———哇——-」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整個產房。
張美蘭望著同事懷裡剛從許草丫肚子裡出來,揮舞著手腳的小傢伙,她又哭了。
為了新生命降臨的欣喜,還有對自己懷裡的這個生命的憐惜。
她繼續的在孩子身上用她所有了解的搶救手法,最後,她無力的垂下了自己的雙手。
她接過那個生命力旺盛的孩子,站在那個看起來毫無生命力的孩子身旁,又轉頭看了眼仍然在拼命著吼叫的許草丫,此刻,她覺得至少讓孩子和草丫告個別。
他也是她拼了命生下來的。
張美蘭把『哇哇』啼哭的小傢伙放到了嬰兒床上,她輕輕的捧起那個她毫無辦法,毫無生命跡象的孩子,把他放在了許草丫的左胸口,那裡有他最熟悉的心跳聲,還有他最有安全感的氣息———
「大伯母,他怎麼了?」許草丫垂眸看向趴在她胸口一動不動的柔軟小身體,緊咬著牙齦著急的問。
「他——他睡著了。」張美蘭輕聲說。
肚子裡的又一陣疼痛襲來,讓許草丫顧不上去想張美蘭話里的意思,她又開始不斷的拼命喊叫著———
「哇哇———」又一次孩子的啼哭響徹產房,許草丫也精疲力盡的暈了過去,張美蘭悄悄的抱起趴在她心口的柔軟小身體,她想把他抱出去和家裡人見上一面。
也算是告別吧。
小小的身子靠在她的懷裡,她拿了件小毛毯把他給包裹著,在同事告知她許草丫沒事後,安心的走出了產房。
「這———-」
焦急等在產房外的顧家人看著張美蘭出來,圍了上來,連忙問:「草丫,怎麼樣了?」
張美蘭回說:「她沒事,睡著了。」
然後把懷裡抱著的那個孩子遞給了顧熙寒,小聲說:「告個別吧,畢竟他———是你第一個孩子。」
顧熙寒顫抖著雙手,紅著眼眶,接過那軟軟的小身體。
「他———」
謝雲韻看著孫子和他懷裡的重孫子,再次哭暈了過去。
「你好呀,顧成雨。第一次見面,你都不跟爸爸打聲招呼麼,很不乖喔————」顧熙寒抱著嬰兒貼在自己的心口,他自顧自的呢喃,嘴裡不停的說著。
家裡人這才知道,顧熙寒連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顧熙麗別過臉去,無法面對此刻她哥和他懷裡的孩子,她不知道她哥現在是怎樣的心情,他正承受著什麼———
她剛剛心裡是有怨的,他哥說當年媽媽是不是也是可以活的時候,她真的很傷心。
媽媽的命和她的命,在她哥心裡,媽媽更重要。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心裡就是難受委屈。
若她是哥哥,或許也會和他一樣的選擇,那畢竟是媽媽。
剛才他說要保大的時候,她心裡恨他的冷酷無情,那三個孩子可都是他的,他怎就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不是不喜許草丫麼?那為什麼又可以為了保住她的命,不要自己的三個孩子?
許草丫和她朝夕相處,她也不願意許草丫出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