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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抬頭看陳晝時, 那副委屈的大狗狗的表情已經消失, 冷著一張臉看向陳晝。
那表情也只有陳晝明白, 一時讓陳晝嘴角抽搐——你沒人疼沒人愛,還阻撓我和媳婦親熱。
陳晝冷笑:「謝總今天不是還有股東會要開?耽誤了會議,那幫老傢伙還不得把立言房頂兒掀了?勺勺回外公家怎麼也比在外人家裡自在吧?」
他說的外人當然指的是謝昭這裡。
謝昭還打算同他打嘴仗,卻被許聽韻拉住。
許聽韻也哭笑不得,小聲對他說:「對呀,你忙正事要緊,我是去看望外公的呀。」
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
許聽韻一著急,就帶出了蘇城軟語,聽得人骨頭髮酥。
謝昭總算同意了,他拉過許聽韻,「你去可以,不過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哇?」
「出去不能再說蘇城方言了,帶口音也不行。」
許聽韻抿了抿唇,她一直對自己的蘇城口音有些自卑的。
像她這一代的蘇城年輕人,很少再有人會方言了。她從小跟著爺爺方言很重,後來跟著大伯母,也沒有刻意糾正,導致她比其他年輕人的口音重一些。
雖說吳儂軟語,但她覺得自己成了上個的人,不懂同齡人口中的一些新鮮名字,也不會玩什麼遊戲,一天到晚只懂得窩在房間裡彈琴,簡直就是老古董。
在學校,她不怎麼講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許聽韻抿唇點了點頭,她的口音在北城也是格格不入,就像她的人一樣。
她沒說什麼,正要轉身,卻聽見謝昭低聲,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
陳晝不知道兩個人在那膩歪什麼,他對拐走他家孩子的大尾巴狼警惕性很高,生怕帶歪許聽韻。
不知道謝昭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許聽韻走過來時像是在害羞,可唇角明顯是上揚的,本來清冷的杏眼也亮晶晶地如秋水一般。
陳晝抬頭看向後面的謝昭,這傢伙勾著一側唇角,一手手肘搭在車門上還在往這邊看,只不過看的是許聽韻。
陳晝皺著眉給許聽韻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還吩咐司機趕緊開車。
許聽韻上車後一直低著頭,她儘量平復著心情,可想起剛才謝昭的話還是心跳加速了一陣。
她以為謝昭是嫌棄她有外地口音,可剛才,謝昭對她說,她那樣說話就像是在撒嬌,讓人腿軟。
「勺勺,對著我撒嬌就行了。」謝昭當時聲音暗啞,要不是天冷他應該會拉著許聽韻站一上午。
車上,陳晝忍不住第三次看向許聽韻,他家孩子現在真的就像懷春少女一樣,雙眼亮晶晶的,還忍不住傻笑。
他終於忍不下去了,忍著尷尬努力嘗試溝通:「勺勺啊……你在學校里,就沒有交什麼朋友嗎?」
陳晝知道他家孩子單純,但都上大學了怎麼著也會有個交往對象吧?
他家勺勺又不是謝昭那個一心只想掙錢的老男人,怎麼也不可能沒有戀愛經驗吧?
他現在倒希望許聽韻談過男朋友,這樣也不會被謝昭這個大尾巴狼騙。
許聽韻自然沒聽出陳晝的意思,她唇角落下,又想起了在蘇城過往:「沒有的。初中時候還有玩伴,幾次來我家都被大伯母挑剔說她家教不好,人走了大伯母又說我亂交朋友,就會帶我去她朋友的茶會。說是交朋友,可那些人的圈子我融不進去,以後也就算了。」
許聽韻不是不知道大伯母的目的,只是她不願意想。她不希望這個家散掉。
現在爺爺去世了,還是大伯父大伯母害得,讓她不怨他們是不可能的。
有了怨,之前那些齟齬都被會被拿到太陽底下來曬一曬,也就愈發讓她刻骨銘心。
陳晝本來是問她有沒有交男朋友的,聽到這裡心裡一沉,眼中更冷毒幾分。
他轉頭看許聽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伸出手想抱抱她,又覺得太不合適,只好落在她發頂上拍拍:「都好了,以後你交什麼朋友都好,只要是真心想當你朋友的,我和外公都歡迎。」
許聽韻眉眼彎彎,「謝謝小舅,我好大了,不像小孩子需要朋友了。」
陳晝卻不這麼認為:「等你讀了研,肯定會認識更多更優秀的人的。」
許聽韻知道舅舅外公的善意,他們同謝昭一樣,照顧著她的習慣,她的飲食、稱呼等等。
北城比蘇城乾燥得多,他們怕她不習慣,就在家裡擺滿了加濕器。
她昨晚半夜迷迷糊糊地上廁所,好像還被謝昭餵了半杯水,生怕她流鼻血。
到了陳家,許聽韻見到自己外公時眼眶微熱。
她僅僅回蘇城不到一個月,外公就比之前見到的更顯老態,可見到她時卻滿臉堆笑,像是注入了光彩。
與其說外公對她更多的是愧疚,許聽韻現在覺得那是對家人的愛。
同陳老爺子聊了一上午,她倒是越聊越開心了。
以前,她只是以為自己是為了媽媽才學古琴的,又為了爺爺留在蘇城念大學,為了外公拜了現在的老師。
真的有人問她,她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時,她腦袋裡只有一片空白。
很多時候她以為她會一直這樣下去,知道今天同外公聊了很久,才忽然明白過來。
她是喜歡古琴的,不是為了誰,只是自己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