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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對方只是個小姑娘,哪怕那點兒關心只能算是施捨。
他也惦記的不行。
陳醉揚起嘴角,盯著自己手上的那瓶消毒藥水,眼底的冰冷有稍許的緩和。
房門突然哐當一聲被人踹開,陳由拎著一個啤酒瓶子就闖了進來。
陳醉還沒來得及反應,前胸就挨了他一腳。
手裡的消毒藥水還沒來得及蓋上蓋子,搖搖晃晃的撒出去了大半。
陳醉的心和眼神一起涼了下來,床單上染了一大片的黃色,手上也沾了大半。
陳由罵聲從屋外擴大到耳邊,「你還躲起來了?你還能有個地方待?要不是有老子,你他媽的算個屁!去!滾出去給老子把外面那堆垃圾收拾乾淨!」
陳醉只是盯著自己手裡的半瓶消毒水,眉毛緊緊皺著。
他反覆吞咽著口水,舌尖在下顎處抵了又抵,像是在隱忍什麼。
見陳醉不肯動,陳由的脾氣越來越大,揚起啤酒瓶子就往陳醉的頭上砸。
「去啊!你他媽的,聽不懂老子說話嗎?」
陳醉抬手,接住了那個下一秒就要砸在他頭上的啤酒瓶。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忍了陳由那麼許多年了,今天這口氣卻像是怎麼都憋不下去。
陳醉反手把剩下的半瓶消毒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搶過陳由手裡的啤酒瓶子揚起胳膊。
陳由瞪著眼睛指著他,「反了天了,你還要打你老子不成!?」
陳醉死死的盯著陳由,房間的本來就逼仄,他和陳由站在裡面就已經填滿了整個小屋。
下一秒,陳醉手裡的啤酒瓶被陳醉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玻璃渣四處飛濺,有些落在了陳醉的身上,也落在了陳由的身上。
陳由抹了把臉上的血,「你他媽的要造反嗎!!!」
陳醉表情狠厲,額頭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用力推了陳由一把。
陳由本來就醉的厲害,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就沒有一分鐘是清醒的,一下子被推坐在地上,張口正想罵,陳醉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我媽不是因為我死的,是因為你!陳由!你他媽的拿不出錢給她看病,你還拿她的首飾去賭!」
陳醉後槽牙咬著磨了磨,附身伸手扯住陳由的領子,用力的把他抵在身後的牆上。
「你他媽的有什麼臉怪我?我也想知道你怎麼沒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掐死我!啊?你他媽的怎麼就沒掐死我!老子是倒了幾輩子的霉攤上你這麼個爹?」
陳醉難得和陳由發脾氣,他一直以來都任由陳由打罵,知道他醉的不省人事,不想和他計較。
今天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脾氣大的嚇人,陳由被他唬住,呆愣著坐在地上。
陳醉用髒兮兮的校服袖子擦了一把臉,說不清擦掉的是什麼。
他鬆了手,轉過身,又把床上的那些東西小心的撿起來裝回袋子裡面,蓋子蓋到消毒水的瓶子上一起塞到了袋子裡。
隨後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發傻的陳由,「你要是有膽子出生就他媽的把我掐死,老子也不用過這苦逼日子!」
陳醉出了門,身後屋子裡面傳來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音,鄰居出來罵了兩句。
陳醉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聽,腳步越來越快。
像是想要逃脫某種束縛。
但他知道,逃不開的。
永遠逃不開。
眼眶不受控制的發紅髮熱,陳醉咬著唇,面無表情的任由淚水模糊視線。
握著手裡塑膠袋的力道加重,像是攥著什麼救命稻草。
鬆開就會把他帶向深淵。
回到那個安靜的黑暗巷子,陳醉從口袋裡面掏出打火機,啪嗒啪嗒的聲音讓他心安。
他握著打火機,在巷子盡頭那個黑乎乎的門口轉悠了許久。
一時不注意火燎了手上的袋子,他著急的吹滅,心裡慌得不成樣子。
找到油燈點亮,又把打火機收了起來,打開袋子認真檢查裡面的東西有沒有燒壞。
油燈的光微弱,陳醉的手都在抖。
慌亂的把袋子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看見沒事之後才鬆了口氣。
左手的手心充血發紅,應該是剛才握的太緊導致的。
陳醉不在乎,手裡拿著只剩下半瓶的消毒藥水,拉起校服下擺把瓶身上的灰塵和灑出來的液體擦了又擦。
灑出來的藥水把外標籤都染上了色,崩潰像是瞬間決堤。
陳醉雙手握著那個小瓶子,抵在額頭,睫毛來回扇動,什麼東西順著臉上的傷口一直落在嘴角。
又咸又腥。
腦海裡面突然出現今天那個小姑娘稚嫩的臉龐。
她擔憂又小心的問他:哥哥,痛不痛。
她一定是知道痛吧,所以語氣都不像問詢。
「哥哥不痛。」陳醉突然自顧自的說了句,咬著唇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陳醉把牙咬得嘎吱嘎吱響,他又說,「哥哥好痛。」
葉笙睡得不太安穩,早早就被一個夢嚇醒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擔心那個叫陳醉的哥哥。
擔心他不肯上藥。
父親葉新榮敲了敲門,「笙笙,醒了嗎。」
葉笙點頭,睡眼朦朧的哼唧了一聲,「嗯。」
葉新榮推開房門,看見坐在床上的葉笙的時候,眼神更顯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