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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在十天後。
那次同樣是她睡不著,半夜起來上陽台坐坐,而後那車就停在那兒。自從上次開燈後他走了,她現在學聰明了,半夜醒來也沒開燈,怕他走了她無法辨別到底是不是他。
今晚隔得不算遠,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兒路燈下停著一輛車,且有個男人坐在車頭,低著頭抽菸。
指尖的猩紅散開一縷縷的白煙,在夜色中揮之不去。
忽然他抬頭朝這看來,金唯心口突了一下,好像被他看到自己站在這兒了,她下意識低頭後退兩步。
但是想想,他應該看不到的,這邊沒開燈,夜色濃稠黑暗,他怎麼可能看到凌晨三點的時候,她沒睡起來上陽台呢。
但是想到這,金唯忽然更加崩潰,她原地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膝蓋,眼淚不受控制地啪啪往下掉。
他現在不白天來了,可他曾經說喜歡看她臥室的燈,看到她燈亮著他就很安心,去年他也總是在白天,在她睡前來,就為了看她的燈,現在為了不被她知道,他改成了半夜來。
可是半夜來他什麼都看不到,就只是知道,她在這裡,在二樓那個房間裡睡著。
這樣他就能安心嗎?就滿足嗎?
司泊徽的底線為她一退再退,退到懸崖邊了,好像要無法回頭了。
金唯掙扎著要不要進屋去開燈,掙扎了好久還是沒去開,她不想給他希望。
但是她不知道她這次沒給他希望,下次沒給他希望,但是他依然一周來一次,最長不過十天,他就一定會在某個半夜出現在街對面的路燈下,或坐在車裡抽菸,或下了車一個人站在無人的長街上,望著天,指尖猩紅徹夜不滅。
一待待到天亮,天亮了他就像夜裡的霧,消失不見了。
四月份最後一天,那個晚上金唯也是半夜起床,在窗邊坐著,偷看樓下的人。
在隔壁臥室的媽媽因為繼父手機半夜來了一個國外的電話,而醒來。
董樹清接電話的功夫,她起來像往常一樣去看看女兒睡得好不好。
走到她臥室門口,屋子裡是沒燈的樣子,但是她似乎聽到房間裡有動靜,有細微的輕咳聲。
秦歆敲了敲門:「小唯?」
她輕輕推開門,按了燈。
金唯驚慌地回頭看媽媽,「把燈關了。」
秦歆看她坐在窗前抱著自己,眼神疲憊又無措地看著自己,要她關燈。
秦歆茫然地走過去:「怎麼了?你怎么半夜起來還不開燈呢?」
金唯望著天花板澄亮的燈須臾,再轉動腦袋去看樓下,看不到那車,但是似乎,夜色中傳來了一點點引擎聲。
司泊徽走了。
金唯忽然埋下頭放聲大哭。
媽媽被嚇到,連忙去扶她的肩:「怎麼了?你怎麼了這是?小唯?」
她以為好像很久沒看到她半夜開燈,半夜沒睡了,結果今天還是這樣,一個人坐在這,燈也沒開,秦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看著她這樣哭,只覺得心疼碎了。
金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一邊不開燈,不想給他希望,想讓他別來了,但是他從不缺席,他說過不看她,這輩子都不看她了他會瘋。
而她想過換個地方住,不在這住不讓他找到,可是,一想到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她好像也很崩潰,且她看不得司泊徽失去她蹤跡後的樣子,怕他真的會瘋。
那個人,為她從覽市去到了北市,這十年他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放棄太多太多了,她不能看到他過得不好,她辦不到。
所以她這幾個月,從春節後的幾個月,就異常痛苦,比起去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痛苦到了極點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秦歆問不出什麼,但是漸漸地應該能猜出來是為什麼。
半晌,哭聲小了一些,秦歆忍不住出聲說:「小唯,你回國去好嗎?」
空氣中細微的抽泣聲停止了一瞬。
秦歆繼續說:「你想回國的話,你就回去好不好?去看外公外婆,去北市找你的朋友們。」
金唯抬起頭,靜靜看著媽媽。
秦歆看她沒反應,但是濕漉漉的眼神閃了閃,明顯知道她的意有所指的,她心口越發疼了,更加忍不住直白勸她說:「你回北市去,你去找那個,司泊徽,去他身邊……媽媽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樣的,但是我能猜測你們的十來年是很值得的,值得你一輩子忘不了。」
金唯眼淚從平靜的眼裡滾出來,毫無徵兆地流淌出了一串長長的淚珠:「你不要我在這裡了?」
秦歆嚇到:「沒有。」
金唯眨眨眼,鼻音濃濃,聲色可憐得媽媽心顫:「你不要我了我去哪裡,嗚,我不去北市,我不會去找他的,我不會的。」
秦歆連忙摸上她的腦袋哄:「沒有沒有,媽媽永遠不會不要你的,媽媽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叔叔不是說了嗎?這是你的家,你一輩子在這他都會養你的,你不用回去工作。」
金唯吸了吸鼻子,情緒收斂了一些。
秦歆望著她,眉眼都是憂心:「媽媽只是覺得,你在這待著一點都不開心,你回去找他,會開心點。」
「我不會,我不會和他在一起的。」金唯眼神漆黑,完全無光,想都沒想地說,「我不會和他在一起了。」
她低下頭,把臉埋入了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