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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相對公平的教育也都成為階級和權貴自以為是排擠遊戲。
他們高高在上,自我優越。
丁明薇說的寒門,白芒沒想到自己,而是這次考到全省前三的周樾。
她從老師那裡聽過周樾的事,爸爸卡車司機跑貨出了事,媽媽跟人跑了;有一個親生哥哥,前幾年也出了事。
周樾跟著年邁的奶奶生活,奶奶時常來他們雲城一中的操場撿學生喝完的瓶子。
他每天只穿校服,校服洗得發白,卻常年乾乾淨淨,筆挺平整。
高考前百日衝刺大會,周樾在操場說了一句話:「乾坤未定,伱我皆是黑馬;乾坤已定,我也要逆轉乾坤。」
他們有長在鄉野堅韌的生命力,還有氣勢如虹的野心。可……總有一些人覺得,他們不配戰鬥。
白芒平淡的目光往前面投去,落在林直和丁明薇這一桌。他們這一桌,剛好對著講話台。
當她眸光微微往下沉,接住他們往她身上投來的目光。
仍然是奚落,看她笑話。
仿佛她只能說前面那些開場白,猜想她此時此刻站在台上一定是故作鎮定,緊張極了。
白芒再次開口,結束開場和鋪墊,說起正題:
「我上高中的時候,我的班主任是名校畢業分配來雲城教書,他有點鬱郁不得志,但也十分誠懇地告訴我們,他說高考是我們人生里遇上最公平的一次較量,也是我們走向成人世界的一場戰爭。
教育或許還存在不公平的地方,高考是相對公平的。
但最公平的,這世上最公平的較量——
永遠還是一個人的心智、心氣、野心和欲望。
他說,以後我們每個人都會處於往上爬的階梯上,高考的分數,極有可能決定以後的我們會處於什麼台階,跟什麼人對話,感受什麼樣的人生規則。
三百分和四百分不一樣。
四百分和五百分不一樣。
五百和六百分也不一樣。
如果能考上名校,就有機會窺見天光了。
如果能考入一等的名校,還能看到更多的天光。
可是,看見所謂的天光是為了什麼?
這樣努力的意義又是什麼。
我不解。
然後我問他,如果考上七百分,會有什麼不同嗎?
他說,那你可能會接近天光。
更幸運一點,或許還能被天光籠罩。
是嗎?
對嗎?
對我來說,與其一生驕傲和努力為了窺見所謂的天光,或接近天光。
不如——
去成為……天光。」
終於,白芒已經說完了她要說的所有話,她聲音並不澎湃,甚至有點倦意,但她聲線清透,語氣平緩,每個落字都清准,音尾有落點。
隨著宴會廳里的一道道安靜的呼吸,中央空調里的絲絲涼風,女孩清晰而乾淨的聲音落進宴會廳里每個賓客的耳里。
他們的眼裡仍有未消散的不屑,奚落或敷衍。
這些傲慢,或許永遠不會消散。
這世上,大多數像丁明薇這樣的,對一個人的出身、性別,和地域存在著偏見。
明明心懷偏見,還要裝作不當一回事的高傲。
但,她不管考多少分,都不是為了得到他們的認同,感受他們高高在上褒獎或肯定。
他們里的大多數,對她而言,只是模糊成一團的黑色影子。
她對他們的聲音充耳不聞。
對他們的目光,自然更加無所謂。
她只是她自己。
惶惶長大,因為不太了解也不太想了解這個世界而要充滿勇氣的女孩。
最後,白芒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我叫白芒,來自雲縣,雲川第一高中。」
望了望台下,轉身下台。
第三十二章 夏日玫瑰,因烈而艷
「臥槽!」
「操!」
「這也太棒了吧!」丁龍澤第一個出聲,激動得快要從椅子上摔下來。然後,他直接站起來,面朝白芒用力鼓掌。
方子欣嘴巴張張,也站起來,滿臉通紅。前面的一分鐘裡,白芒的每一句話仿佛抖落在她心間,在她心上打鼓,讓她的心臟血液循環加快,心跳加速跳動。
以至於她都忘記鼓掌了。
隨即,她用力拍手。
方子欣是氣氛選手,除了拍手,她還歡呼,雀躍。
氣氛被方子欣和丁龍澤這樣一帶,現場的孩子和年輕人都情緒高漲。
除了兩個人。
林直,和江川堯。
一個是如芒刺背,一個無波無瀾。
前面,方子欣和丁龍澤都以為白芒會因為緊張簡單說兩句,但白芒沒有。
她講得太完美了,不是背稿的那種好,而是像電視劇里念台詞的好,還是演技最好的青年演員講出來的台詞。
自然音準,搭配自然神情,尤其說到最後,明明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卻讓人聽得熱血沸騰。
真真棒極了!
全程——
她的目光,眈眈地看向整個宴會廳。
明亮的眼瞳仿佛帶著鋒芒的刀刃,可以穿透像是丁明薇林春生這樣的人。
在他們虛偽又做作的老臉上,用力地劃了一刀。
毫不留情。
白芒沒有特意打臉,而是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