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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眼睛不太好的小姑娘聽到謝潛之的腳步聲遠去,從兒童宿舍的窗戶探出頭來,面孔對著老院長所在的方向,滿臉都是好奇。
「院長奶奶,你不喜歡這個哥哥嗎?」她問。
老院長神情慈愛:「橙橙喜歡這個哥哥嗎?」
小女孩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了實話:「我不喜歡這個哥哥。我感覺這個哥哥也不喜歡我們,他對弟弟妹妹們,就像對我們活動課玩的那些娃娃和彩色鉛筆一樣。」
老院長擠出一聲低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橙橙真聰明。既然這個哥哥不喜歡你們,你們也不要喜歡這個哥哥。」
「嗯!」小姑娘重重點頭,「那,院長奶奶也不喜歡這個哥哥,是因為這個哥哥不喜歡院長奶奶嗎?」
「我啊——」老院長目光悠遠,「我只是覺得,做人要有底線。當年我教導孩子們不要放過能讓自己過得更好的機會,也教導孩子們要學會做人,人和畜牲的不同就在於人會思考,人有道德底線,但這些年看下來,有的孩子只學會了前一點。」
小姑娘有些聽不懂,茫然地看著老院長。
老院長笑起來:「十多年前的我還是太心軟,總覺得孩子是無辜的,大人的事情沒必要牽扯孩子。但有些人啊,天生就不值得同情。那位年輕的老闆說得對,既然有機會糾正錯誤,也是時候撥亂反正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哦了聲。
老院長把她推回屋子裡:「時間還很早,再去睡一會兒吧。」
小姑娘脆生生地應了,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蓋好被子睡回籠覺。
老院長關上窗戶,拿出老花鏡戴上,從衣兜里摸出一個紙頁已經發黃髮脆的本子。
她翻到一個記錄了十多年的號碼上,用老年機撥通電話。
短暫的響鈴之後,電話被人接了起來。
老院長蒼老的聲線鎮定異常:「請問是姚女士嗎?不知道您是否還在找之前提到的文件?對,他把那位女士的遺物埋在我們這裡了,前段時間院裡組織植樹活動,被孩子們從土裡翻了出來……」
……
謝潛之走得太著急,上了公交車,才發現自己把這兩天做義工時好不容易找到的老照片落在了福利院。
他有些懊惱地咬了咬牙,遲疑許久,還是沒有回去拿。
一是因為老院長在,他真回去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二是因為照片本身有一點特殊。
謝潛之這次回到福利院,要找的照片並不是他和原主的合照之類的,而是小時候他在檔案室里找到的原主母親和謝松泉的合照。
謝松泉上次告訴他的真相和他讓私家偵探幫忙調查的東西,確實解開了他很多疑惑,但還有一點是他怎麼都想不通的。
孟飲冰的媽媽和白行秋的媽媽身上為什麼會有個相似的胎記?
這兩人真的不是姐妹關係嗎?
或者,這其中真的沒有什麼誤會嗎?
謝潛之找到的私家偵探都很普通,要不是顧雲霆有意放任,甚至專門透露給那些人一點資料,他們也沒辦法將孟飲冰的行程了解得那麼清楚,這次沒有顧雲霆暗中幫忙,他們自然查不到十幾年前就被白行秋的母親掩埋的事情。
那位姚女士對原主母親的羨慕和崇拜,隨著後來一些變故變成了她不可言說的忌諱,如今她權勢日盛,知道的人不敢提起,能提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段過去。
謝潛之想不通很正常,但很難說他這份想不通中是不是還抱著什麼僥倖。
不過,孟飲冰親自見了他一面,縱使他之前有再多想法,現在也只剩一個挽回了。
是以謝潛之一回到工作室所在的別墅,就讓一名新招來的助理去影視城的劇組請白行秋,說是有事和白行秋商量。
白行秋還以為謝潛之終於搞定了亂七八糟的事情,準備起訴常小桐了,當即忙裡抽閒和導演請了個假,跑回工作室和謝潛之商量起訴可能要注意的事項。
他的想法特別簡單,就是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在這個基礎上能儘量避免影響工作室最好。
謝潛之的表情很奇怪:「原來你還打算給他留一條活路?」
白行秋一臉的莫名其妙:「誰不給他留活路了?不對,謝潛之,我說你這個人該不會是覺得把常小桐做過的事情如實敘述一遍就叫不給他活路吧?」
謝潛之沒有回答,看起來像是默認了。
白行秋都不是好笑了,他是真想感嘆一句物種多樣性。
「不是,合著你這麼久不想起訴常小桐,是因為你覺得他可憐,哦,也不對,準確地說,是你覺得我把他幹過的事情複述一遍,對他來說太殘忍了,所以你才故意拖延了這麼久?謝潛之,你怎麼不想想,他幹的那些事情都已經算是經濟罪了吧?作為工作室的投資者之一,他這個犯罪的可憐,那我這個受害者就不可憐了嗎?」
謝潛之沉默著,沒有一絲表情。
白行秋氣得肝疼,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強調說:「謝潛之,工作室和你我才是受害者,常小桐算是犯罪了,犯罪,你懂嗎?你同情他,誰同情我和工作室的其他人?工作室的損失你是打算就這麼算了?」
「所以,我們理念不合。」謝潛之終於看向他,語氣淡淡的。
還準備和他講道理的白行秋一怔,隱約有了點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