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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個樣子,常予甚至都要以為,她再遲來一刻,常寧大抵就會沒命。
解開繩索束縛時,常予摸到他的後腦勺。
她抽回手,指尖上全是血跡。
常予顫抖著湊近看,發現常寧白色襯衫的後背,被血跡染紅一片。
半夜兩點多,天都還沒亮。
她人小,力氣也不大。
常予抱不動,只能小心翼翼的從後面,抱住常寧的肩膀,慢慢的往倉庫門口拖。
門還沒被打開,常予就察覺到身後一片大亮。
她回頭去看,中年男人慢慢走近。
他臉上帶著讓人看不懂的笑意,常予看著他的臉,心中發憷。
男人笑開:「小姑娘,我等你好久了。」
常予將常寧放下,護在身後,手指顫抖著握緊常寧的手指:「你是誰?」
「跟你有什麼關係。」
男人幾步走過來。
他的手伸來,常予嚇得失聲尖叫。
似是被她的叫聲激怒,男人一巴掌揮向她的臉。
力道太大,常予嘴裡出了血,左耳嗡嗡聲響接連不斷,甚至眼前都是一片血色,她看不清東西,踉蹌幾步被男人推開。
她閉了閉眼,蜷縮在角落裡調整好自己的思緒。
等回神,常予聽見極其微弱的關門聲。
倉庫里的燈再次被滅掉,黑暗的前一秒,常予發現常寧被他拖了出去。
她意識清醒,被男人綁在倉庫里,常予以為,她就要這麼死了。
被捆住的雙手與雙腳,皮膚全部都被磨破,塞進嘴裡的布直達喉嚨口,她整張臉被憋的通紅。
縱然如此,常予也不怕。
她知道會有人來救她。
常寧昏迷,可還有程宴,再不然,還有俞斐和宋意風。
但是,常予的潛意識中,卻從未有過沈黎與常見林。
然事與願違。
還沒人發現她失蹤的時候,三號倉庫旁邊的那個工人食堂,煤氣罐炸裂。火光襲來的那一瞬間,常予莫名側了身子,將腦袋埋在懷裡,整個人彎下腰,然後失去了意識。
她昏迷數日,意識逐漸恢復。
常予睜不開眼睛,只聽見儀器在耳邊的「滴滴」聲,還有小姑的啜泣及醫生說的話。
醫生:「心理創傷過重,病人潛意識裡不願甦醒。」
醫生:「臉部傷勢,等病人身體恢復一些,可以去國外做手術。」
常予聽見門被關上,小姑低聲說:「二嫂那人實在是過分,寧寧是她的兒子,小予也是她的女兒啊。」
「常寧那事……」小姑父嘆氣,「等她醒來,可怎麼辦。」
常予睫毛輕輕動了動,艱難的偏過腦袋,將完好的右半張臉埋在枕頭裡,眼淚無意識地順著眼角往下滑落,最後浸入枕頭。
常寧死了。
被人在倉庫外,不遠處的草叢發現。
爆炸發生後,消防隊與警/察一前一後抵達。滅火後,檢查時在三號倉庫里,距離工人食堂最遠的角落,發現了昏迷的常予。
而常寧,死在了七月。
那個平平無奇的清晨。
-
常予有些累,單手撐著牆面站穩。
低垂著腦袋緩緩喘氣,她的目光盯著地面上的碎石子。
當年如果思慮周全,沒有因為畏懼沈黎,不敢告訴她而獨自一人前去三號倉庫,或者那時候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都怪她。
那些她掩埋在歲月里的過往,似乎開始因為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被漸漸打開枷鎖。
她不敢回想,回想一次,便痛一次。
索性後來,常予將那些令她遍體凌傷的記憶,塵封在了過去。
手機振動,常予收回思緒。
垂下腦袋去看,是俞斐。
咳嗽一聲接通電話:「餵。」
俞斐:「怎麼了?剛才手機充電,沒接到電話。」
其實剛才常予是想約去夜宴,但轉念一想,今天工作日,俞斐肯定走不了。
常予有點心不在焉:「沒事,就是給你打個電話。」
俞斐應聲而笑:「那不然我晚上約你?」
常予:「行。」
約完時間,常予掛斷電話。
她煩躁的半眯起眼睛,看著日頭,轉身原路折回去,在路邊打了個車。
好久沒來,夜宴還跟上回來一樣。
常予剛走進去,調酒小哥似乎是認出她來,手裡捏著杯子跟她打招呼:「常小姐,你來了。」
常予點頭:「好久不見。」
小哥往她身後看看,忽然問:「你上次可嚇壞我了,你跟那位小周總認識啊?」
「嗯?」常予眨眼,只問:「怎麼了?」
調酒小哥雙手撐著吧檯,身子前傾:「上回你喝醉了,抱著人家小周總不撒手,宋公子後來看著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殺了我。」
常予想起那夜的的事情,還被周致寒曾經調笑過。
她彎彎唇角:「你不用理宋意風。」
沒再繼續寒暄,常予點了酒,抬腳繞過桌子,進了角落裡的軟座。
她眼神淺淡的往後靠去,小口小口的抿著清酒。
喧雜的聲響中,常予似乎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她稍稍動了動胳膊,放下酒杯,定神看過去。
恰巧,那人的視線也隔著人群,遙遙朝她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