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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雨落翻身的時候發現床上是空的,就下床去找顧峻川。他正從儲藏室里抱著兩本相冊出來,見她出來就問:「吵到你了嗎?」
「沒有。」藺雨落給他倒了杯水,又轉身回到床上,給他獨立空間。
親人離世的感覺她都記得。拼命想找什麼東西幫助把回憶拼接起來,好像回憶消失了就意味著背叛。顧峻川正在試圖努力讓自己不背叛。
他小時候真是很可愛,顧西嶺年輕時候也真的風流倜儻。他抱著他站在橋邊,不輸風景。顧西嶺從前的面相真好。
顧峻川漸漸記起一些事來,顧西嶺並沒說謊,他很小的時候,爸爸是愛他的。他心裡空落落的,看相冊也填不滿。顧峻川又不太能哭出來,總之就是心裡堵著。
人靠在沙發上,腿上放著相冊,無法入睡。藺雨落躡手躡腳出來看他一眼,又躡手躡腳回去,如此往復幾次,顧峻川終於聽到這細微的聲音,回過頭去。
藺雨落侷促地站在那:「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是不是怕我想不開?」顧峻川問她。
「有點。」
藺雨落的手搓著睡褲,顧峻川見她的模樣十分可憐,就讓她回去睡覺。
「我跟你坐一會兒行嗎?」
「行。」
藺雨落轉身回到房間,抱著一條小被子跑出來到他面前。說是要坐著,卻是躺在沙發上,頭枕在他腿上。
「顧峻川。」
「嗯?」
「我跟你說說我爸媽去世那年的事好嗎?」
「好。」
藺雨落父母去世的時候,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那時的藺雨落一心在衝刺高三,想考到北京來。老師說她沒有任何問題。那一年是她空前自信的一年。每次考試的成績都很不錯,她努努力,能考前幾,不努力,年級十幾。
同學們喜歡她,老師喜歡她,父母愛她。她覺得她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樣的幸福中。
所以在父母離開的第一天,她的世界坍塌了。生活里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如就跟他們去了。
她研究過很多死法。
跳紅河、吊在樹上、吞藥、割腕。
「別說了。」顧峻川說。
藺雨落卻拍拍他手背:「沒事兒,都過去了。你是不是無法想像我這麼皮糙肉厚禁摔打的人竟然也想過尋死?想過的。不止在那時候,後來被欺負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都覺得死能一了百了。」
藺雨落轉個身,平躺著看著他:「後來,是小舟讓我有活下來的勇氣。外人看來都是我在帶著小舟,其實是小舟,在很多時候,讓我有想活下去的意願。」
「小舟讓我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不孤獨。所以我跟小舟,是相互的。」
後來藺雨落不想死,想活。活著也很難。那怎麼辦呢?咬牙挺著。最開始她並不知道自己心理出了問題。是在一次看電影的時候,山體坍塌,石塊向下滾落,電影裡的人在尖叫,她在屏幕外呼吸覺得呼吸困難。有很長一段時間,經過家門口的山,她會腿軟。後來她幾乎就不太敢回去老宅。
父母走了,總要在世上留下點什麼。於藺雨落來說,他們給她留下了勇敢,也給她留下了恐懼。
「很長一段時間裡,你讓我恐懼,也讓我覺得安全。」藺雨落覺得顧峻川本身就意味著危險,她總會覺得在他身邊她會死無全屍。但他有時讓她覺得安全。他在的時候,她的恐懼會被消除。
「我有想過他們死後會去哪,結論是他們的靈魂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顧西嶺會去哪?」顧峻川問。
「他呀,可能每天都想著到你的夢裡,嚇唬你。」藺雨落說。她覺得顧西嶺對顧峻川一點都不好,一個父親倘若在死之前都不能給兒子以善意,那他算什麼好父親呢?顧峻川口口聲聲說不管他,讓他自生自滅,但給他的都是最好的。換一個兒子,恐怕就真讓他自生自滅了,但顧峻川沒有。顧峻川心裡有著別人看不見的溫柔。
所以藺雨落心疼他。
她想念父母,因為她記憶中全是父母對她的愛。顧峻川呢?他在思念一個咒他不得好死的爸爸。
藺雨落的手指在顧峻川鼻尖上輕輕地劃,索性坐起來,坐在他膝蓋上抱著他。她覺得很多事情生活永遠不會給出答案,生活不是全然公平的,就連愛,也很難對等。
顧峻川想起藺雨落一個人熬過那麼長而黑的夜晚,他比她幸福。因為至少他此刻抱著一個怕他想不開的人。
「大男人頂天立地,不會想不開。」顧峻川抱緊她:「你別搞得我快死了似的。」將頭埋進她頸窩。
顧西嶺說姓藺的女人會把姓顧的男人推進深淵裡,而顧峻川只看到光明。在他的意識里,顧西嶺的魂魄繞著他,想尋個間隙把他帶走。就像他在信中說的:你死後就能跟我團聚。
太奇怪了,怎麼會有這麼壞的父親。
顧峻川並不想為他流任何一滴眼淚,因為那並不值得。卻還是將藺雨落的頸窩打濕。
藺雨落捧起他的臉,親吻他的淚水:「顧峻川,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他們是因為顧西嶺這個壞人的存在開始糾纏的,顧西嶺的離去意味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顧峻川看信的時候藺雨落瞄到一行,顧西嶺道貌岸然就會放屁。藺雨落要心疼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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