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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璇轉頭問王女士:「怎麼了?」
王女士剛掛掉電話,眼睛有點紅,卻十分平靜地對她說:「奶奶走了,在家突發心梗,沒搶救過來。」
紀璇腦袋裡嗡了嗡。
奶奶去年就發過一次,那會兒及時送到醫院搶救,撿回一條命,沒想到依舊沒熬過今年。
那個性格強勢,教訓起她來中氣十足的老太太,生命也是如此脆弱。
王女士嘆了一聲,握住她手,問:「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紀璇點點頭:「回吧。」
曾經有多少不愉快,在這一生結束的那個瞬間,就沒辦法再計算清楚了。
人死了就什麼都不剩,在時間的洪流中她也只是一顆小小砂礫,不足以遺臭萬年。
一家人連夜訂票回老家,紀璇甚至沒回去拿行李,橫豎該有的老家也有。爸爸歸心似箭,一秒鐘也不願多等。
秦肆是第二天早上才發現她不在家的。
打電話她掛掉了,回過來一句:【家裡出事,我跟爸媽回去一趟。】
【什麼事?】三個字剛敲下,他皺皺眉,刪掉,重新斟酌詞句:【那我等你回來。】
紀璇發了個「好」字,便再無音訊。
彼時她在殯儀館靈堂里坐著,手機調了靜音。她對奶奶感情不深,甚至有怨恨,心中其實並不太悲傷,除了在透明棺中看見奶奶的那一瞬眼眶洶湧了下,那是對死亡的敬畏。
但靈堂里氣氛肅穆,那麼多親朋看著,她不好頻頻拿手機,更不好接電話。
紀宏德在門口接待弔唁的親朋,在靈堂磕頭回禮,短短半天,好像已經變得不是那個遊手好閒的媽寶男。
母親不在了,也沒法再當媽寶男了。
紀淮是下午趕回來的,早上大伯母才通知他。這會兒頹喪地跟紀璇一起坐在靈堂邊上,看長輩忙碌。
「姐,我餓了。」紀淮小聲對她說,「你有零食嗎?」
紀璇瞥他一眼,這種場合他還真自在:「沒。」
紀淮湊到她耳朵邊說:「我看門口那箱子裡好像有水果,應該是拿到酒店明天用的,我去偷兩個,咱倆去屋裡吃。」
紀璇捂了捂肚子,真有些餓了。
昨晚連夜回老家,去醫院接奶奶的遺體送到殯儀館,開死亡證明,奔走安排,雖然她只是跟著爸媽,自己沒幹什麼,卻也一直沒顧上吃東西。只快天亮的時候在靈堂旁邊的小屋裡眯了兩小時覺。
點點頭,道:「你去拿吧。」
紀淮兜里揣了兩個蘋果回來,他們拿去衛生間洗了,在休息室吃。
外面靈堂不停吹著喪樂,耳膜都快被震破,隔了一層牆壁總算是好些。
紀淮似乎也餓壞了,大口大口啃完蘋果,洗了手回來坐到她旁邊的床沿上,嘆了聲:「姐,我以後要是死了,就不想我家人這麼折騰,多累。死了就死了,直接送過去燒成灰就行,做這些我也看不到。」
紀璇扯了扯唇:「這些都是做給活人看的,不管有沒有用,都得做。」
「我媽說這靈堂一天四萬,有錢人的規格了,二叔非得弄,你就沒跟他爭取一下?」
紀璇搖搖頭:「沒有,隨他吧。」
花的是媽媽的錢,媽媽願意,她只能裝聾作啞。
別的事情她會講道理,甚至會跟紀宏德爭吵,但這件事不行。
反正一輩子就這一次了。
靈堂里開始傳來痛哭聲,紀璇和紀淮對了個眼神,緊接著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蹣跚老人被攙扶著走進休息室,坐下來後趴在桌子上繼續嚎啕大哭。
紀淮湊到紀璇耳邊:「這誰啊?」
紀璇:「我怎麼知道。」
準是奶奶的某個親戚,十幾二十年不見的那種,聽聞死訊才趕過來。
紀璇聽說過奶奶的老家在北邊,很遠,所以娘家親戚都不怎麼來往。
紀宏德眼睛紅紅的,還要安慰人:「小姨,請節哀。」
「嗚嗚嗚……上次見她還是十年前……表姐身體一直很好的,怎麼會這樣啊……嗚嗚嗚……沒想到……那居然是最後一面了……我的姐姐……嗚嗚嗚……」
紀璇手裡的蘋果都沒好意思繼續啃,聽見紀淮小聲說:「咱倆是不是也得哭一下?」
紀璇低下頭,扯唇:「明早你可以哭個夠。」
到時候儀式和出殯,整個靈堂都得稀里嘩啦。
奶奶孫子緣薄,就紀璇和紀淮兩個。得罪了大的,捧著小的,誰知小的跟她也不親。
紀淮和紀璇感情深,從小就不樂意看奶奶對紀璇不好。
所以到頭來,真心為她死去而痛哭的也只有一個親生兒子,一個遠道而來的表妹。
下午來了許多賓客,紀璇和紀淮大多不認識,也沒人跟他們寒暄,就一直看著那些人在香爐前拜祭,插香,進靈堂叩頭,和紀宏德互道節哀,然後走。
同樣的流程看了上百遍,連閉上眼,畫面都還在腦海里不停地晃。
終於把這一天過完,紀宏德要留在靈堂守夜,王女士陪著,大伯母送兩個孩子回家。
紀璇已經不是孩子了,但對奶奶來說她還是孫子輩,她也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意願要為這場葬禮多做什麼。
履行孫女的指責,送奶奶最後一程,僅此而已。
紀璇請假時說明了緣由,有幾個同事給她發紅包,雖不能親自來弔唁,也上了份子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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