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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居雪,你過這邊來幹嗎?來公社辦事?你瞧瞧你這鞋上都是灰塵,頭髮也亂糟糟的,剛從月灣隊走了幾個小時過來的吧?是不是挺後悔,當初郭書記給你機會時,沒有好好珍惜?晚了!」
「我可沒有聽說公社最近有什麼運動,需要抽調知青上來參加的,也沒有聽說,哪個單位要來招工。而且,就算真有招工的,整個公社那麼多人,比你有背景、有門路的人,漫山遍野都是,你覺得你能走嗎?」
「哦,對了,我聽說,孟彩菱也找了門路,轉點遠走高飛了呢,呵,你倆不是自詡好姐妹嗎,怎麼,現在人家有了更好的地兒,還不是一樣自己奔著更好的前程去了,想都沒想拉拔你一下呢,如今你一個人留在月灣隊那個窮地方,晚上沒有自己偷偷哭鼻子吧,呵!」
*
領袖說:「一切鬥爭都來自人的利益與矛盾」。
賴明月對夏居雪這番沒來由的針鋒相對惡言惡語的原因,大抵也差不多如此。
賴明月從小就長得好看,還能說會唱,算是同齡人中的「小鳳凰」,和許多無奈下鄉的知青不同,好勝心強的她是主動報名來的,下鄉那天,彩旗飄舞、鑼鼓喧天的場景,很是讓她激情澎湃!
但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天,賴明月就後悔了。
這鬼地方實在是太窮了,窮得連從縣城到公社的汽車都沒有,他們一路坐在手扶拖拉機上,顛來簸去的讓人想吐,和街道幹部動員他們報名時說的「到山清水秀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當新農民」,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但既然戶口已經下鄉,回是回不去了,只能忍耐,偏偏,身邊還有個夏居雪,長得比她好看也就罷了,人緣還比她好,明明開會坐角落,人多不開腔,一副與世無爭安於現狀的淡然模樣,就是莫名地比她討人喜歡!
尤其是每次的政治思想會上,明明她說的比誰都好,思想挖掘得比誰都深刻,偏偏大家總是睜大眼睛,露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甚至還有人當著她的面說,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還不如聽夏居雪讀「最高指示」!
一連串的打擊,讓賴明月頭一次生出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深深嫉妒感,對夏居雪也是越來越不對付,而如今,她是公社的女幹部,身上穿的是嶄嶄新的的確良襯衣,腳下是最時髦的圓頭布鞋,而夏居雪,呵呵!
自覺終於壓過夏居雪一頭的賴明月,得意之下,忍不住對著她就是好一頓冷嘲熱諷,各種尖酸刻薄的話便如不要錢一般滾滾而來。
倒是原本正乖乖地坐下樹下歇緩的夏居雪,對著咄咄逼人的賴明月,一臉無語。
「賴明月,你夠了沒有?」
夏居雪原本是不想理會賴明月的,在知青點同住了兩年,她自然了解賴明月是個怎樣的人,愛出風頭,愛當榜樣,見不得其他人比她好,比她強。
所以,她對她,向來採取的都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原則,冷處理,無視之,卻是沒有想到,對方越說越來勁,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忍無可忍下,夏居雪終是忍不住輕斥出聲。
看到原本像個半死人一樣的夏居雪,終於有了反應,賴明月心裡一直憋著的那股氣總算緩了緩,她驀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挑了挑眉,對著夏居雪發出了一記不懷好意的冷笑。
呵,當然不夠!
看著對方雖然一身風塵僕僕的模樣,但那雙眼睛依舊水汪汪亮閃閃的,像是裡面盪著一潭水,臉上還是那副恬淡安然的神情,再想到自己身上經歷的事情,賴明月就是一肚子的恨意,忍不住就想要狠狠地刺激夏居雪,好出了心頭那口氣。
她「呵」的一聲冷笑,一臉譏諷地道:「我還以為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呢,怎麼,這就受不了了?我告訴你夏居雪,我想跟你說的,還多著呢,對了,這頭一件事就是,前幾天我下鄉時,見到陸小絹了呢,你知道我見到她時,她在幹什麼嗎?」
賴明月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然後,在夏居雪聽到陸小絹的名字,下意識抬了抬眼瞼時,她才冷笑著繼續往下說,那話里充滿了濃濃的興味兒。
「她在奶孩子,對,她生了個女兒,三個多月了,因為沒有奶水,孩子餓得哭唧唧的,瘦得像只小貓兒一樣,我進她家時,她那個曾經把她誇成一朵花的婆婆,正在罵她呢,說她生了個賠錢貨,還說,她故意每天哭喪著臉不下奶,餓她家孫女兒,還是我把她婆婆批評了兩句,才消停呢!」
賴明月說罷,臉上不由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容來,她突然湊近一步,靠近夏居雪,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門,嘰嘰咕咕地越說越來勁兒,一副等著看夏居雪「好戲」的篤定模樣。
「夏居雪,你不是自詡要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嗎,你說,你哪天,會不會也和陸小絹一樣,嫁給一個連『階級』都能寫成『階基』的大老粗?再給他生一個同樣的小崽子,子子孫孫永遠如此?」
「哦,不對,也許,你連陸小絹都不如呢,不是有這麼句話嘛,鮮花插在牛糞上,那,你這朵據說是全區男知青票選的最漂亮的知青之花,豈不是要配那種長了鏽的老光棍,才最合適?眼神呆滯,巨齒獠牙,大叫驢似的,看一眼,都嚇得睡不著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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