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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早周末的生物鐘跟上學期間幾乎一致,無論有無鬧鈴,她都會按時醒來,前後誤差不超過五分鐘。
她的假期計劃也有序且單調,除去吃飯與午休,就只餘三件事:刷題,背書,記作文素材——來回交替,一樣乏了膩了就換另一個,總之不會讓自己的學習發條停下來,最後耗到六點去學校上晚自習。
走出臥室,春早下意識掃了眼右側,原也應該還沒起床,合攏的房門像座不容打攪的堡壘。
剛進衛生間,她被不聲不響的媽媽嚇了一跳,女人窩身蹲那,正把洗臉池下方累著的塑料盆往外拖拽,裡面還裝著大瓶小瓶的洗衣液和柔順劑。
春初珍體型偏豐腴,窄窄的過道快被她占去大半,春早進也不是,走也不是,索性干站著。
抬眼見是女兒,春初珍撇頭示意空空如也的髒衣簍:「你衣服呢。」
春早一怔:「放臥室了。我拿給你。」
春初珍明白過來,嘀咕著怨道:「住個男孩子就是不方便。」
春早心裡認同,但沒有附和她的話語,只轉身回臥室取來換下的衣服。
早餐是口味無可挑剔的秋葵燉蛋和燕麥粥。春早填飽肚子,就回到臥室,自覺縮小活動範圍,變回衣食無憂,行為刻板,並隱匿起本性的困獸。
大約八點多,媽媽在外邊跟原也問早,男生簡單應付幾句,就出了門。
春早留神聽著,暗自揣測他今天又要去哪裡消遣假日。
在她眼裡,原也很像一隻無拘無束的白鴿,飛行,覓食,再在日暮時分回歸窠巢,沒人知道他曾去往何處,又見到了怎樣的風景。
她輕輕吁了一口氣,壓下這份同齡人落差帶來的忿忿和消沉。
熬到六點,春早火速收拾好書包,離家返校。童越照舊在文具店門口等她,她買了一條悠哈奶糖,邊拆邊走,沿途遞來一顆,春早把它含進嘴裡,靜靜等待低迷的情緒被彌散開來的甜味融化。
童越的話題始終圍繞著昨天那出並未如願的帥哥攻略計劃,又問自己的奶茶到底有沒有交到原也手裡,得到春早答覆,女生一蹦三尺高,好像已經跟原也拉上小手。
春早瞥了眼快跳起扭臀舞的朋友:「你這麼喜歡原也嗎?」
童越的回答總是很噎人:「我平等地喜歡每一個帥哥。」
「……好吧。」春早幽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原也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樣……」比方說優等生如他,也會去那種游離於準則之外的黑網吧。
童越眨巴眨巴眼:「哪裡不一樣?他襪子很臭?」
春早徹底失去語言能力。
高二晚自習的時間是六點半到十點,中間會休息十五分鐘,而這短暫的一刻鐘,被童越稱為掃貨黃金檔。
倘若沒被老師拉去當壯丁,春早就要友情擔任小賣部零食搬運工。
童越的抽屜堪稱三班任意門,一大袋零食總能被她妥善安置,有時還能抽出N本言情小說和穿搭雜誌。
小賣部里擠擠攘攘,學生基本聚在貨架或收銀台,春早跟誓要蕩平辣條家族的童越知會一聲,就走去清淨一點的學習用品區域,挑選起便箋和貼紙。
小賣部商品多以吃喝為主,文具的品類和款式自然不及校外專營店,但春早還是聚精會神,仔細對比和挑選。
至於童越,她左衛龍,右霸王絲,腋下卡一盒即沖熱飲,興致沖衝要殺出重圍尋找朋友,眼一斜,突地瞥見一道高瘦身影,定睛細看,居然是她失而復得的男主角,原也。
男生膚白個高,臉上掛著閒閒笑意,偏過臉與人講話時,眉目生動,讓人移不開眼。
要過來了!
雷達狂響,童越忙不迭撇下手裡這些「粗俗之物」,撥劉海,清喉嚨,兩手空空迎上前去。
「哈羅,你好呀——」她夾著嗓音,興高采烈。
原也頓足,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禮貌回應:「你好?」
他身邊的同班男生瞟瞟面前這個熱情洋溢的陌生女生,又覷覷原也,不明就裡。
童越開門見山,亮明身份:「我的奶茶好喝嗎?」
原也一下反應過來,莞爾:「哦……你買的麼,」又說:「很好喝,謝謝。」
「你喜歡就好,」童越笑肌愈發上拱,佯作委屈道:「就是昨天沒當面給成,為了彌補遺憾,我今天請你喝水好嗎?」
說著目光已鎖定貨架上的依雲,並自我寬慰——好馬配好鞍,貴水配俊男,世界就是這麼現實,乙女遊戲裡都要氪好感。給男人花錢倒霉一生,給帥哥花錢積德行善,大放血她甘之若飴。
原也被女生的自來熟打得有點措手不及,安靜兩秒,他提議:「要不我請吧。」
「謝你的奶茶。」他說。
原也同學被他倆打啞謎似的對話搞得一愣一愣,不禁插嘴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原也不答,四處望了望,才垂眼掃視排滿飲料的貨架,須臾,他單手取出兩瓶三得利的白桃果汁,交給童越。
女生一手一個接過,開始並未領會,三秒後恍然大悟,舉高當中一瓶:「給春早的?」
原也嗯了一聲:「她沒跟你一起麼?」
童越東張西望:「跟我一起來的,但她看別的東西去了。我現在就去找她過來。」
「不用了,」原也叫住她,又隨手拿了兩支普通礦泉水,一瓶塞給尚在懵逼狀態的同學,一瓶留自己手裡:「走了,結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