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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覺到自己內心對死亡的期待和無畏後,夢筠後知後覺地產生了恐懼的情緒。
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
在這一瞬間,夢筠決定去找自己曾經關係最親密的朋友,於是她毫不猶豫給買了張最早的機票。
夢筠閉上眼,感受著史安樂溫暖的懷抱,心想睡一覺就好。
希望再睜開眼,自己能好起來。
如果好不起來,她便必須拜託史安樂,在她死後讓自己的骨灰和爸爸媽媽團圓。
第27章
◎縱容◎
江宿印的辦公室迎來了一位客人。
青年身穿西服, 坐在上首,清俊的眉眼,五官精緻耀眼,丹鳳眼氣勢凌厲。
他身材高挑, 微笑伸手:「江醫生你好, 我姓沈, 名叫域清。」
江宿印早在看見沈域清後,便迅速將對方和自己腦海中的名字聯繫起來。
他走進屋內, 將外套掛在衣架上, 棕色的眼眸注視著沈域清,半響挑眉道:「我知道你, 沈總。」
沈域清,沈家繼承人, 是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的豪門子弟。
他身世優渥, 成績優異, 相貌更是得天獨厚, 對於如此優秀完美的天之驕子而言,世界仿佛是巨大的遊樂場,一路綠燈無需排隊。
江宿印曾經懷著好奇或憤怒的情緒,搜索過沈域清的資料。對方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遭遇挫折,從學生時代開始便是人人仰慕欽望的對象, 畢業便進入自家集團掌握實權, 優秀的履歷讓人望塵莫及。
他見過沈域清的照片,聽過許多對方的事跡, 今日卻才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說實話, 沈域清找到這裡江宿印並不奇怪。他奇怪的是, 江宿印怎麼會等到如今才找到這裡。
江宿印走至辦公桌後, 禮貌問道:「你是為夢筠而來?」
他抬眸望向沈域清,說:「沈總,你比我預料中來得要晚。」
正如夢筠曾經在某次治療中提過。
沈域清總是來得太晚。
沈域清平靜的神情一怔,隨後垂下眼,輕聲說:「我最近不夠關心她。」
江宿印這時才笑了,搖頭道:「不是最近。」
他笑容敷衍,朝沈域清伸出手:「夢筠在我這裡接受治療已經有三年。」
沈域清表情一怔,猛地蹙眉,眼神像利劍般直直掃向江宿印。
三年,這個時間遠比沈域清預料要長。
他怔在屋內,江宿印仔細望著他的表情,有震驚有不可思議,還有一絲塵埃落定後的平靜痛苦。
沈域清緩緩問道:「是她父母的事,還是因為我?」
兩人都是聰明人,不必多加交談,便能領悟沈域清所謂的自己,指的是過去中學時期發生的事情。他對夢筠的避之不及,他對夢筠的遠離傷害。
江宿印雙手握拳,撐在下頷:「都有。」
他雖然很想責怪沈域清,但出於醫生的專業性和良知,仍舊理性分析道:「嚴格來說,前者的傷害更大。你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但沈域清並沒有因此放鬆,他苦笑道:「有什麼差別呢?」
夢筠恨她父母,恨她們拋下她,但父母已經死了。
夢筠恨命運,如果她家沒有破產,她父母便不會走,但命運人力不可控。
夢筠尤其恨他,恨他過去的漠視和傷害,恨他沒有珍惜她的感情。
前兩者都是不可控,於是所有的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沈域清想到夢筠在求婚現場時的那些話,心情不可謂不沉重。
他後傾靠在椅背,指尖揉捏眉心,神情倦怠:「我不知道要如何對她。」
「我知道她心理可能有問題,但我……」沈域清停頓一瞬,說,「但我不敢去問。」
「我也不敢提及。」
有些傷痕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癒合,變成一道疤。而嚴重的傷口卻不會自我癒合,它們會流血不止,腐爛生膿,時時刻刻讓當事人痛苦不已。
沈域清作為夢筠的枕邊人,對方無意識會依靠的男友,他並非對夢筠狀態一無所知。換言之,他是最早察覺到夢筠異樣的人。
是什麼時候發現夢筠的變化呢?
是當夢筠輕飄飄地跟他說,「域清哥哥,我再也不會信你」的時候。
是夢筠沉默地注視著他和柏卷等人的身影,眼睛黑得讓人心悸的時候。
是夢筠面對他時總是裝出甜美的笑容,然而轉過身來卻默默點燃煙的時候。
其實早在中學時期,夢筠便接受過一段時間心理疏導。那時她父母接連死亡,母親的離去對夢筠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她幾乎整夜整夜地失眠。
沈域清本來,直到夢筠又開始反常地追求自己,整日黏在自己身邊。
而夢筠和父母感情極深,對母親十分依賴,怎麼可能在母親走後,心大到立刻放下繼續追求他人。更何況那時夢筠分明已經立下要好好學習的志向,對他也再沒有從前喜歡時的姿態。
沈域清為此找來治療師,試圖幫助夢筠疏導心理。
最初的檢測結果並沒有異常,醫生私下分析,說夢筠很可能是在遭遇親人去世的重大打擊後,將沈域清當作新的支柱,畢竟他與她青梅竹馬,如今也是極少數幫助她的人之一。
那位醫生說:「她應當是怕你離開她,所以才會做出這些表現。」
在持續數月心理疏導後,夢筠從最開始的積極應對,再到後面的不耐煩。而心理醫生也開始約談沈域清,表示夢筠根本不配合治療,在掩蓋自己的真實想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