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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諮詢室出來, 夢筠往嘴裡塞了顆藥, 撇嘴無語道:「這不廢話嗎。我自己都知道。」
她還是更喜歡溫和委婉的江宿印做諮詢師, 但她卻不再像過去幾個月那樣,像個幼稚不甘的小孩子,拒絕配合新諮詢師治療,試圖通過這種辦法讓江宿印後悔,讓自己泄憤。
夢筠知道, 江宿印不會重新接收她作為病人, 而自己這種行為無疑於通過傷害自己來獲取對方注意力,很成熟也很不可靠。
她已經明白, 只有自己才能對自己負責。
人生這條路上, 沒有人必須對她負責到底。無論是父母、沈域清, 亦或是史安樂、江醫生……
所以儘管夢筠有很多情緒, 但她在慢慢卸下防備心理配合新的諮詢師,並且在對方的建議下,開始嘗試藥物治療。
除了藥物治療外,新醫生要求她每天運動。他說:「去健身房也好,出去散步也好,運動能促進內啡肽和多巴胺分泌,幫助你產生積極樂觀情緒,減少焦慮和轉移注意力。」
夢筠聽不太明白,但新醫生很兇,並且每天會監督她,詢問她病情並讓她拍照打卡。
於是她這條躺在酒店暗不見光的房間裡玩手機的鹹魚,被迫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室外去。
她每天早晨都醒得很早,然後去酒店附近的公園散散步。
清晨的公園沒什麼人,安靜得只能聽見細碎的鳥鳴。夢筠喜歡獨自坐在湖岸的長椅上,觀看湖面天鵝游過泛起的漣漪,看柳枝跟隨微風輕拂。
在這種時刻,她的思緒總是非常飄散。
有時她會擔心天鵝蛋會不會被人偷走,有時她會思考酒店對面那條街賣煎餅果子的大媽明天還擺攤嗎,偶爾她會想到沈域清。
自從上次酒店分開後,沈域清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他走前來見過自己一面,說是沈爺爺病危他需要出國一趟。
夢筠當時漫不經心,並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月余時間很快過去,沈老爺子的葬禮十分低調。
直到月余時間過去,史安樂在電話中跟夢筠聊天時提及這件事,隨口感嘆道:「沈域清和他爺爺關係那麼好,最近應該沒時間纏著你了。」
沈域清前段時間追求夢筠想要複合的事跡並不是秘密,社交圈中不少人為此詫異震驚,就連在國外的史安樂都知道了。
她當時急得要命,立刻給夢筠打電話,勸她別心軟。
但實際上夢筠那時候已經快想不起來沈域清了。因為精神類藥物的原因,她最近每天都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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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的,每天不是去散散步,便是躺在房間裡睜著眼發呆。
因為藥物的緣故,她記憶力變差許多,有時候會短暫地忘記生活中一些片段。
當夢筠離開沈域清後,那些痛苦或煩躁的思緒漸漸歸於平靜。在這短暫的寧靜中,她儘量不去回憶從前。
沈域清回來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
「夢筠。」他站在湖邊,溫柔喚她的名字。
許久沒見,沈域清看起來憔悴許多。他的臉色有些白,身形清瘦,不笑時氣質愈發清冷。
沈域清眼眸溫柔,含笑問道:「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夢筠坐在木椅上,扭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沈域清走了過來,他坐在夢筠身邊。夢筠冷眼注視著他的動作,並沒有激烈出聲反抗或者阻止。她最近正在服用抗抑鬱藥,情緒逐漸麻木疲憊,沒力氣對沈域清惡語相向。也有可能是她太久沒見到沈域清,那股強烈的憤恨感壓抑在內心深處,一時間沒有湧現心頭。
沈域清並未看她,棕色的眼眸注視湖面,輕聲說:「爺爺走了。」
祖父走了,走得那麼痛苦,醫療組用盡了一切手段和藥物,卻依然沒有挽留他的生命。甚至在對方苦苦掙扎的過程中,為他製造了更多的痛苦。
「我很想他。」沈域清說這句話時,語氣十分平穩。
夢筠知道,沈域清父母從小都很忙,他跟祖父的關係更為親密,從小的目標和崇拜對象也是祖父。如今至親離去,沈域清必定很不好受。
但夢筠仍舊沒開口。她雙手撐在椅上,心想這才哪到哪啊。她爸媽還死了呢,哪有多餘的善心去同情和安慰沈域清。
沈域清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安撫,對她的無動於衷並未放在心上。他坐在夢筠身邊許久,忽然輕聲問道:「你在服用抗抑鬱藥?」
夢筠絲毫不詫異對方遠在國外,卻仍然記得打聽自己的消息,畢竟沈域清都能去調取她諮詢病例。
她並未回答這個問題,沈域清又自言自語道:「這是個好現象。」
配合治療,證明夢筠已經有心想要變好恢復,相比於她從前自暴自棄毀滅自我的態度,積極接受治療的動作當然是好的。
但還不夠。
沈域清看著夢筠,想到秘書交上來的資料。
關於夢筠的診斷,關於她這段時間努力嘗試,卻效果漸微的報告。
沈域清沉默很久很久,忽然說:「我去死好不好?」
夢筠無神平靜的眼中,忽然多了絲興趣:「什麼?」
沈域清溫柔注視著她,說:「你說你總是夢見那片湖,你說你恨我。如果我死在湖裡,你會不會不會不再想起過去?」
夢筠轉過眼看向沈域清,似乎是在確認對方口中的話是一時興起,還是認真而言。半響,她沉默片刻,忽然勾起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