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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簡昆背對著她們,他站姿不羈,一條褲腿卷到小腿,正低頭搗鼓一輛自行車,露出一段瘦長的脖頸,和其他幾人發出放浪的笑聲。
章玥就著挎了書包的後背往牆上一懟,不動了。
許君莉「嘖」地皺眉,也跟著她靠牆等。
兩分鐘後那幾人回頭,簡昆在餘暉下眯著眼朝她們走來,確切地說不是朝她們,學校就那麼大,出校門必須得從教學樓前路過罷了。
他捲起的那條褲腿下有道新鮮的疤,勁瘦的腿吊兒郎當往前一邁,球鞋有彈性似的捲起輕微的風,手裡像轉筆一樣轉著一把鉗子。
薛恆走在他左邊:「剛對沒對啊,我怎麼覺得老水牛的車不在那兒停著啊?」
另一人道:「在呢,早上我專門看他往那兒停了,就是挨著一塊兒的那幾個都長一樣,不知道哪個才是他的。」
第三人說:「反正那幾輛全放了,他跑不了。」
簡昆朝牆根下的章玥抬了抬眉:「送你個大禮。」
薛恆幾人起鬨地笑。
類似的行為簡昆不只針對她,這附近的男孩兒女孩兒們很少沒有他不挑釁的,每次剛起個苗頭,這幾個烏合之眾也總是樂此不疲地起鬨。
章玥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等他完全從面前走過才走向那一堆自行車。
許君莉跟在身後:「他們肯定又放了老水牛的氣。」
「老水牛」是四中有名無實的教導主任,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名叫牛沭仁,因為走路慢被同學們取了這麼個外號。
章玥往裡走了走,縱使有心理預期,在看見她那輛癟掉後胎的自行車時還是皺了下眉。
許君莉嘆了口氣:「你就是太能忍,連個抱怨都沒有他才會這麼得寸進尺。」
章玥覺得自己並不是忍耐力強的人,暫不提初次見面就咬了他一口,且說後來她撒過火也講過道理,但簡昆品種有問題,不僅混,還愛看別人因為他犯渾而受到影響後的氣急敗壞。
她忘不了在她正經和他談判時他眼裡露出的笑,那笑容仿佛她就是個譁眾取寵的獵物。她不想再看到他那副樣子,所以不會再試圖和他溝通,那之後她選擇漠視。顯而易見,漠視的效果並不理想。
這間理髮店不大,兩人座的沙發上能把臨街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巷子兩旁長著枝繁葉茂的樹,枝葉間漏出星點的落日光輝。不遠處有球落地的聲音傳來,一下接一下越來越近。
章玥很輕易就看見幾個男生從巷口走來,他們用腳押著一個球,走兩步踢飛,走近了再踢飛,每一記都飛中走在最前面距離他們十米遠的男生屁股或者後背。
那男生穿一條裹了灰土的長褲,垂著腦袋像條霜打的茄子。
薛恆跟在後面:「你不是挺會說嘛,這半天連個屁都不吭一聲,啞巴了?」
男生沒聽見似的,只是垂著頭機械地往前走。
簡昆歪了歪脖子:「站住!」
男生頓了一下,僵直著身體站住了。
簡昆抬腳勾起足球,朝薛恆道:「誰先踢中他那張破嘴就算誰贏,敢不敢比?」
薛恆激動:「有什麼不敢的!」說罷衝著那男生大聲道,「孬種,轉過來!」
他愣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轉過來,還是垂著頭。
簡昆:「頭抬起來!」
他沒抬。
就有「小跟班」跑去拽了他後腦勺的頭髮:「叫你抬起來!」
簡昆瞄了一下距離,抬腳躍躍欲試,接著「砰」一下踹飛,薛恆衝上去攔截,還沒截穩當,簡昆又強勢往回搶,薛恆不甘示弱和他當街爭起來,前者帶著球躲閃,爭奪間推了薛恆一掌。
薛恆笑罵:「你媽的有你這麼踢球的麼,犯規了!」
簡昆控制球體在腿下靈活運作:「你剛才搶球就越位了我說你什麼了?」
薛恆還笑著:「分隊了麼就越位?」
簡昆抬手一指:「他、他、還有他,都和我一個隊。」
「要點臉兒成嗎!」薛恆趁他抬手時腳下一勾,剛勾著,又被簡昆搶回去。
薛恆追得緊,眼看逼得他都快靠牆了,他瞅准了間隙伸腿一踹,滾圓的足球橫向劃出一道弧,接著「嘩」一聲砸中理髮店的玻璃門。
伴隨目擊者的驚呼,霎時整條街的人都看過來。
章玥被從天而降的「玻璃雨」淋了個准,那隻破窗而入的足球堪堪從眼前擦過,被頂頭的小吧檯一擋,終於停了下來。
許君莉「哎呀呀」地叫著,從轉椅上站起來:「玥兒你沒事吧?」
理髮師從吧檯後拿了笤帚過來:「別動別動,再扎著。」
店老闆火冒三丈衝到門口:「你幾個小雜碎!反了天了!我這剛換的門!」
簡昆痞里痞氣晃著腦袋:「不就一扇門麼,賠你不就完了。」
他邊說邊朝那扇破掉的門走去:「餵。」
他和章玥打招呼。
章玥挑揀著褲腿上的玻璃碴,抬頭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簡昆愣了一秒。因為離得近,他能很清楚地看見她校服領子上的碎玻璃渣,本能地想伸手去揀,剛抬了胳膊章玥卻受驚似的大弧度歪了身體躲開。
他看著她,笑了一下:「你們啞巴反應還挺快。」
說完就走去小吧檯前把球撈了起來。
一旁的許君莉道:「簡昆你別太過分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