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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時章涌森還在店裡守著,一抬頭看見她:「今天怎麼這麼晚?」
「學校窗戶砸壞了,被叫去辦公室站了半天。」她說。
章涌森很意外:「你砸的?」
「有人在教室踢球,要不是我推開,那球就砸我腦袋上了。」
「誰在教室踢球?」章涌森隨即一想,「簡昆?」
章玥神色鬱郁,沒接話。
她的心中逐漸蓄起不透風的氣體,簡昆就像只跑接力賽的螳螂,每夠著她一回就得寸進尺一回,她心中的那團氣體也就每積攢一層。
這天晚上下課後她剛回到店裡章涌森就讓她去給許君莉家送條魚。
她拎著盛了水的魚袋子敲開許家門時許君莉剛把一盤菜端上桌,許茂在桌邊盛飯,許君莉的媽媽劉珊在廚房炒菜。
「小玥來啦!去洗洗手,正好吃飯!」許茂招呼道。
章玥:「不吃了許叔,我爸還在家等著呢,我是過來送魚的。」
許茂接過袋子看了看:「真新鮮,我去弄個盆養著,正好明天清蒸了吃,上回我蒸的那條你爸老說味道好。」
許君莉一把拽住她:「吃了飯再回。」
她還想拒絕。
劉珊拍板:「我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自己吃,他做的飯他自己承擔就行了怎麼還連累孩子。」
章玥和許君莉都哈哈大笑。
飯後章玥路過許家後面的八一廣場回家,說是廣場,其實就是放了幾組健身器材的一片空地,剛建起時這一片挺熱鬧,後來靠南新建了帶水的池子,老頭老太太帶著小孩兒們都到水邊乘涼嘮嗑去了,這兒就迅速落寞,白天黑夜都沒幾個人。
她是在廣場碰到李冰的。
如果說簡昆是無惡不作的混蛋代表,那麼李冰就是完全相反的例子。李冰父母是電廠雙職工,廠子輝煌的那些年夫妻二人包攬過若干獎項,在他們的教育下李冰也成為四中鳳毛麟角的好學生。
他今年本來要去市中心上學的,但電廠的事兒打亂了他們家的計劃,只能暫時擱淺在這兒。他風雨無阻地準點上下學,從不翹課拖欠作業,也從來都是名列前茅的佼佼者,為人更是謙遜溫和有禮貌。
除此之外,每天晚飯後推著他爺爺外出遛彎也成為鄰裡間津津樂道的典型事件。他爺爺年輕時在電廠的運輸線上工作,受煤灰粉塵影響患上肺結核,加上別的老年病變,近年時常神志模糊,腿腳更是十分不便,出門遛彎都是靠輪椅。
章玥碰到李冰的時候,他正推著他爺爺從廣場邊緣的階梯處轉了個彎往回走。
倆人互相打了個招呼。
李冰戴著一副銀色窄邊眼鏡,清瘦的臉頰在燈下露出淡淡羞赧的紅。
他不自在地猶疑片刻,問她:「你怎麼來這兒了?」
章玥指指後面:「我去君莉家吃了個飯。」
李冰:「許君莉嗎?」
章玥點點頭。
這句話顯得很多餘,因為他們班除了許君莉也沒有別的「君莉」。
李冰不太自在地扶了扶眼鏡,另一隻手握著輪椅推手,腕上掛了個塑膠袋,袋子剮蹭椅背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忽然想起來,從袋裡掏出一支冰棍遞給章玥。
章玥微怔,她和李冰雖然同窗幾年但並不算熟。
「我買了好幾個……」他因這莫名其妙的說辭而尷尬,頓了頓又說,「天熱,不吃就化了……」
說完好像更尷尬了。
章玥看他那樣子挺不忍的,仿佛他手裡拿著的是塊烙鐵,不及時解救他就會被活活燙死,她於是伸手接過並說了聲謝謝。
李冰鬆了口氣。
章玥準備離開,他又叫住她:「我有個事兒一直想問你。」
她又站住:「什麼事兒?」
「……你爸腿疼嗎?」不等她反應他立即又道,「我爺爺清醒的時候老神經疼,吃了一陣樂瑞卡好多了。」說著降低音量,「我聽說……像你爸那種情況也能吃……」
章涌森自從康復後那條腿的感知力很弱,有時甚至不覺得剩下的肌肉組織還存在著,更別說疼了。
章玥:「不怎麼疼。」又說,「要是不舒服醫生會根據他的情況開藥,每次都不太一樣。」
李冰:「也是,每個人不一樣,得聽醫生的……我只是覺得這藥管用,想著你爸可能有需要……」
這回烙鐵乾脆像長在他嘴裡,章玥只好又說了聲謝謝。
倆人沉默的片刻廣場上又走來幾個人。
「哐」一聲響,是薛恆用足球踢中那個可腳踩的黃/色盪板的健身器,不等足球落地,那盪板立即像鞦韆一樣蕩來蕩去。
「這兒不夠大啊,還不如剛才那地兒呢。」薛恆忽然看見章玥和李冰,臉上露出個看熱鬧的笑,「你倆在這兒偷偷摸摸的幹嘛,搞對象啊?」
章玥想走已經來不及了,簡昆從薛恆身後的階梯走上來。
他手裡捏著一罐可樂,看見章玥時他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第6章 長了利牙的兔子
章玥沖李冰道:「我先走了。」
還沒走掉,簡昆仰脖子喝光可樂,捏扁了易拉罐抬腳輕輕一踢,罐子飛向章玥並在她躲閃的肩膀上彈了一下才落到地上。
易拉罐下落的速度和重量並不讓人感到疼痛,但明顯讓人憤怒。章玥抬腿,憤怒地踢回去,癟掉的易拉罐彈中簡昆的膝蓋,隔著運動褲都發出「嘣」地一記悶響。這回速度和重量明顯到位,但他也只是疼了一下,整個人紋絲不動,反而饒有興致看著章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