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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還沒說完,車已經流星一般飆了出去,唯恐帶上他似的。只剩「不帶我」仨字兒在車尾氣中有氣無力地飄蕩。
劉岩一腔熱血逐漸冷卻,反應過來後罵道:「他媽的,重色輕友!」
那不堪的過去像被罩了一層不透風的皮,皮薄且蒙上一層灰,如今連撣灰的過程都省略,直接戳破那層皮,腐肉得以見陽光,脆弱的外殼連同他剛打下的事業基礎一起土崩瓦解。
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快活。
頭天晚上他和章玥微信聊天,聊的都是些沒有意義的雞毛蒜皮,最後倆人約好了今天一起出去玩兒,之後就各自睡下了。
他睡了大概兩分鐘,拿起手機看一眼聊天記錄又放下了,五分鐘後又拿起來看一眼,又放下了。之後就開始琢磨去哪兒玩,他也沒琢磨一會兒,但天忽然就亮了。
一大早他就被老闆叫去辦公室說開除的事兒。
這事兒他有預料,凝香居的那天晚上汪梵擺明了要搞垮他,即便不是坐牢的事兒,汪梵也會弄出別的事兒讓老闆開除他。
但預料之中和真正面臨的那一刻還是有差別,他親耳聽到讓他走人時還是挺不得勁兒,後來得知小浮橋是個不錯的地兒,那些不得勁兒隨即不重要了,還是去小浮橋比較重要。
他甩開劉岩後把車開去了花園路,之後就開了音樂在車裡等著。
章玥出來時穿著一條寬肩帶的連衣裙,小皮鞋裡一雙襪子熨帖踝上,秀麗極了。她還拎著個精巧的小包,頭髮也仔細梳理過。
簡昆看了看她,心中像揣了只蹦躂的小兔子。
他掀開中央的扶手蓋兒,裝雜物的空間已被騰開,躺著一隻透明紙包裹的玫瑰花兒。
他拿出那朵花兒遞給她。
章玥伸手接過:「又是你做的?」
「不是。」他說,「這回是真的,來的路上剛買的。」
他來的路上光小曲都哼錯了兩回,心中裝了只撲棱著翅膀的孔雀似的,哪有買花兒的思路。
這花兒是頭一天買的,他去花店去得晚了沒有太新鮮的,挑了半天才挑出來,帶回家後就往冰箱裡放著了,但那冰箱窄,他既怕折了花瓣,又怕被食物串了味,為這還把冰箱裡的東西都騰空了。
小浮橋並不是座橋,是一形似橋的小碼頭。那是一片挺大的湖水,早年確實是條運輸要道,後來被棄了,改成一景點,從這兒開過去得倆小時。
正值暑假,又逢周末,去小浮橋的人很多,一路上挺堵。走到半道時簡昆下車去買了兩個三明治,鑽回車裡後都遞給章玥。
章玥拆開一個遞迴去。
「你吃吧。」他把著方向盤看向前方,「我得開車,吃不了。」
章玥頓了頓,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夾了火腿的麵包片剛好湊到他嘴邊。
他愣了一下,張嘴咬下一口,活動的腮幫子扯出漂亮的線條,那線條完全掩蓋不住臉上的笑意。
「你那工作是不是不能幹了?」章玥問他。
他咽下嘴裡的東西,單手開了瓶蓋兒喝了口水:「這不能幹還能幹別的,我一身本領不愁沒地兒發揮,往後只會更厲害。」
章玥笑了一下。
「真的。」他說,「我不吹牛,我跟你保證一定會找個靠譜的活兒好好兒幹下去。」
章玥心中騰出一股熱氣,那氣上似乎飄著一隻輕巧的球,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他們後來抵達碼頭時,那兒已匯集了很多人,連衛生間都排起老長的隊。
章玥在隊伍里站了一會兒,那隊伍老半天不動彈,她又去樹下找簡昆,決定先溜達一圈再說。
巧的是這中間已過去好一會兒,簡昆等不及也找她去了,這一來一回倆人就錯過了。
她的包在簡昆那兒,手機在包里裝著,這會兒只能空著兩手在那棵樹下等著。
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倒等來一則廣播通知:「遊客章玥請注意,遊客章玥請注意,您的朋友在失物招領處等您,請您速來,請您速來。」
她有些尷尬,仿佛大家都知道她叫章玥似的,正想打聽失物招領處在哪兒,就聽見人堆里有人笑道:「不是吧,這一大早的就走丟了。」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
她及時住嘴,沒問出口,跟隨路牌自己找去了。
剛走了一會兒,那廣播又響起來:「穿藍色連衣裙和皮鞋白襪、長得很漂亮的章玥請注意,章玥請注意,您的朋友在失物招領處等您,請您速來,請您速來。」
人群中的笑聲更大範圍地擴散開來,並且開始互相打量,尋找起廣播裡的那副打扮。
章玥的臉燒起來,火速穿過人群往失物招領處的方向跑起來。
到時簡昆胸前還挎著她的小包,正望妻石似的猛盯著來時的方向看。
看見她了,他鬆了口氣:「找半天了,找不著你,哪去了?」
章玥:「不是讓你在樹下等嗎,怎麼亂跑,還去廣播,丟死人了。」
他眉眼一展露出個笑:「我等半天等不上你著急啊,你又沒帶手機,我怕你找不著我。」
章玥的臉仍在燒:「那你廣播說名字就行了,說那麼多,弄得像我被人販子拐跑了一樣。」
那天在派出所附近的馬路牙子上,她出於知道真相後的澎湃、又急於安慰他才主動親他額頭,等冷靜下來倒沒了那份衝動,反而一直維持尷尬地靦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