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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冰朝著簡昆:「你別太過分!」
「什麼?」簡昆低頭,作勢沒聽清,但表情卻很故意。
李冰抓輪椅的手不由自主緊了緊。
薛恆跑去盪板那兒撿球,轉頭樂著道:「昆兒你別嚇著人好學生。」
「你們好學生嗓門都這麼低……」簡昆邊說邊看向章玥,「還是和啞巴待久了你也快成啞巴了?」
「小偷。」李冰這回嗓門不小,但聲音有些顫抖,漲紅的脖子彰顯他鼓足的勇氣。
簡昆臉色黑下來:「你說什麼?」
他邊說邊往前走了一步,李冰後退,抓緊輪椅像抓了個盾牌。簡昆看了一眼輪椅上神志不清的李老爺子,有意繞開。李冰仍就著輪椅轉來轉去,完全忘了捏住推手上的剎車,一退再一進,椅輪磕到台階邊沿,接著重心不穩地栽了下去。
幾人都傻了。
簡昆愣了幾秒後衝下階梯去扶人,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個頭不小,渾身無力地側躺著,背上還扣著個輪椅。
簡昆一次沒扶起來,抬頭罵李冰:「傻逼,愣著幹嘛?」
李冰傻得完全不能動彈,倒是章玥和薛恆跑了下去。
輪椅帶人栽倒,縱使那階梯沒幾層,發出的動靜也是不小的,就有臨著廣場的住戶從窗戶探出頭:「小崽子滾遠點兒玩兒去,別跟這兒鬧騰!」
又有另一人探頭:「哎呀!怎麼有人摔了,那不是李家老爺子嗎!」
周圍的人於是迅速聚攏。
眾人合力把老人扶回輪椅上坐著,有人問李冰:「怎麼回事兒啊孩子,怎麼摔倒了?」
李冰看了看老爺子擦破皮的胳膊和他呼吸時鼓囊囊的胸脯,轉臉衝著簡昆:「我只是讓你不要欺負同學,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章玥頓了一下,抬頭看著李冰。
薛恆罵「臥槽」:「□□都沒這麼癩的。」
簡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說著就要上手,但被人阻攔,還把李冰像保護易碎品一樣護起來。
一人道:「你想幹嘛,把老爺子摔了你還想打人?」
另一人道:「你這是犯罪!抓起來送派出所!」
「走走走,送派出所!」
「……」
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起來。
簡昆指著李冰:「你他媽說清楚!」
邊指邊又要衝過去,又被人阻攔。
薛恆扯開嗓子:「不是簡昆乾的,我作證!」
吵嚷的人聲突然安靜了幾秒,章玥在這幾秒之間抿了抿唇,最終也沒說什麼。
又有人突然道:「不是他是誰,李冰都說了是因為阻止他欺負同學他才把老爺子推倒的。」
「就是,誰不知道他是個什麼種。」
「你倆小崽子是一夥兒的。」
「……」
就這麼又嚷起來。
李冰的父母趕到時極其慌張,他爸揪住簡昆的領子不放,他媽扶著老爺子已有哭天搶地之勢。
後來還是許茂出面調停,大傢伙兒才最終沒有把簡昆扭送去派出所。
章玥揣著心事回到家時章涌森剛吃完藥:「你許叔做什麼好吃的了,吃了這麼久?」
「早吃完了。」她把在八一廣場碰到的事兒給章涌森說了一遍。
章涌森聽完後想了想:「李冰這孩子我倒是沒想到。」
章玥也沒想到,她想起那盞破舊路燈下李冰說謊時的表情和眼睛,就像若干個他曾站在學校主席台發表獲獎感言時一樣的從容和平靜。
章涌森又說:「簡昆還是不錯的。」
章玥沉默幾秒才開口:「大家都討厭他,就你偏向他。」
「我怎麼偏向他了,不是你說的人不是他推的嗎,他們不信薛恆也不信你?」章涌森聽完她的話後笑問到。
章玥愣了一下,她講這件事時雲淡風輕地隱藏了自己有無作證的環節,但章涌森自動理解為她和薛恆一樣已經出面解釋過。
「就一孩子,孩子有懂事的就有不懂事的,談不上討厭不討厭。」章涌森道,「而且,簡昆這孩子也沒那麼不懂事。」
章玥沒明白。
章涌森繼續道:「他爸在咱店裡賒的帳都讓他還了,一個月一次,這樣的人能壞到哪兒去。」
章玥沉默好一會兒:「一碼歸一碼,欺負別人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
章涌森看了看她:「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我們家小玥是只長了利牙的兔子,看上去弱了點兒而已,實際上沒那麼好欺負。」
章玥抬頭,章涌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洗洗睡吧,明天還得上學呢。」
這天晚上章玥輾轉反側,關於潛意識裡章涌森有意偏向簡昆的事兒早已被她置之腦後,她也並非因為了解到一個混蛋具有替父還債的美好一面而大受感動,她心裡糾結沉甸的是在八一廣場上的那幾秒鐘要作證卻到底沒作證的遲疑。
如果這晚她不在場,她也會和那些人一樣相信李冰的話,可她在場,也確實親眼看見了。
第二天上午,簡昆推翻李老爺子輪椅的事兒在四中廣泛傳播,到第二節課間他被校長帶去辦公室接受處置時已有若干同學扒著窗戶圍觀。
章玥和許君莉一塊兒去廁所時剛好從窗戶外路過,聽見校長怒喝:「你反了天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下手?你這是蓄意謀殺知道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