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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一雙眼睛挺冷淡,臉上掛著個玩味的笑。
眼看要下車的人都從後門走光了,章玥更急,抬腿硬從他的膝蓋和座椅之間往外擠。她不說話,但動作挺大,像只憤怒的白鵝帶著攻擊性。
向後轉著腦袋的薛恆都被她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後縮著脖子,連連說著「臥槽」。
簡昆到底讓開了,膝蓋上殘留被撞擊的存在感。
章玥順利從後門下了車,雨還下著,她站在站牌下從書包的側兜里摸傘,但是沒摸著,低頭一看,兜是空的。
困惑間她極速反應過來,一抬頭看見車窗里簡昆的臉。他已經換了靠窗的位置,一條胳膊枕著窗框,另一條胳膊懶洋洋地揚起來,手裡拎著一把摺疊好的短柄傘。
他打開窗戶衝著章玥:「說聲謝謝我就給你。」
章玥盯著他,一雙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簡昆晃了晃手裡的傘:「不說可就沒了。」
這一站上下的乘客全部歸位,汽車「轟」地一聲往前開走。
簡昆「餵」了一聲,章玥毫不動搖,汽車滑出五米遠,有東西「咚」地一下從後排車窗掉出來,那個在雨地里滾了幾圈的東西正是她的雨傘。
傘扣仍然緊收著布料,規規矩矩躺在雨里,像個被拋棄的垃圾。章玥盯著它看了幾秒,走進雨里撿了起來。
公交站後方三十米有條巷子,巷子進去二十米有家便利店,因為雨天光線暗店裡早早就開著燈。
緊挨著店門擺了兩台冰櫃,一台豎式單拉門,裡面放了飲料礦泉水,另一台在「單拉門」的對面,是橫式推拉樣式,裡面放了冰淇淋。
章玥走進去時章涌森在緊挨著冰櫃的煙櫃後面坐著,最裡面的貨架旁用一張木頭椅子支著個電磁爐,爐上的鍋里正煮著東西。
章涌森聽見動靜,沒從帳本上抬頭:「回來了?」
章玥「嗯」地回應。
「我熬了綠豆湯,一會兒就能喝。」章涌森說著抬頭,愣了一下,「淋雨了?早上不是帶傘了嗎,傘呢?」
章玥把手裡的東西往煙柜上一放:「這兒。」
章涌森看了看,濕透的傘面被傘扣整齊地捆在一起,顯然不像用過的樣子。
他笑了笑,眼睛上揚,顴骨微突,露出一口整齊的牙:「我是不知道你們這麼大的小姑娘這麼多講究,冬天不興穿秋褲,下雨天也不興打傘嗎?」
章玥卸下書包走去貨架後方的門裡,再出來時換了身衣褲,還拿了條干毛巾擦著頭髮:「我上車時還沒下雨,下車又離家近,懶得打。」
章涌森往鍋里看了一眼,彎腰按下插排上的開關,湯水翻滾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又看了看門口貨架上朝外放著的冰糖,雙臂上下一動作,十分靈活地拐了個極小卻接近九十度的彎道從煙櫃後面出來。
他坐在黑色的輪椅上,左腿膝蓋以下空蕩蕩,只有一截摺疊好的深色褲料躺在座椅上。
他拆了一包貨架上的冰糖丟進湯鍋里:「你去拿個漏勺,把豆子撈出來。」
章玥依言照做。
往碗裡撈豆子時章涌森看了看她:「怎麼沒精打采的,和同學鬧矛盾了?」
章玥:「沒。」
章涌森還看著她:「那就是誰欺負你了?」說著一頓,「簡昆?」
章玥掀起眼皮看他:「除了簡昆沒別人了?」
章涌森意外:「還有別人?」
「……沒有。」她回答章涌森。
章涌森點了點頭:「這小子,怎麼又欺負我閨女,回頭找他算帳去!」
章玥:「每次都這麼說,也沒見你找過他。」
「我以為你能搞定。」章涌森帶著笑意看著她,「搞不定嗎?」
她想說能搞定還有今天這事兒嗎,但也不想承認自己搞不定。不過她很明白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簡昆那種類型的人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類秩序,不存在能不能搞定一說。
章涌森看她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倒是緩和不少,就不提這事兒了,道:「下午你許叔送來幾個餅,你去熱一下,一會兒就著綠豆湯吃。」
「好。」再開口時她明顯精神很多。
歲月長河的生長中她逐漸築起一座四季富饒的山,山里是她的世界,而山外只有一個叫簡昆的混蛋。
作者有話說:
先隔日更嗷
第3章 二百五
四中對面的巷子裡有家理髮店,許君莉的頭髮已被理髮師抹上藥水,她挺著脖子像被定格的長頸鹿一樣端坐在鏡子前。
她問章玥:「昨天後來怎麼樣了?」
章玥坐在靠牆的黑皮沙發上玩手機:「沒怎麼。」頓了頓又說,「他把我的傘扔雨里了。」
「啊?真夠混的。」許君莉氣憤道,「也是我不在,我要是在高低和他打一架!」
章玥抬了下頭,對面的鏡子清晰照出她的臉。
她穿一件半袖和校褲,扎了一天的馬尾已過了牢固期,呈現自然的些微散亂,飽滿的皮膚在高瓦數燈光的印射下近距離顯出極細的茸毛。
「上回他扎我車胎你不也在麼,怎麼沒和他打?」她問許君莉。
許君莉:「……那畢竟在學校,我爸要知道了會殺了我剁餡兒的。」
章玥笑了起來。
上個月的某一天放學,她和許君莉剛走出樓梯口就看見牆角的車堆里圍了幾個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