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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事情就這麼簡單,她說了,老頭接受了。就這麼完事——當然是不可能的。
車裡安安靜靜的,何擒雲好像緩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問:「真要走啊?」
「嗯。」她打了轉向燈,像秒表跳動一樣的響聲在車裡迴蕩。
何擒雲換了個坐姿:「是因為上次那個事情?」
伊九伊想,不能說不是,但也不算完全是。於是,她只是說:「我很早就覺得太辛苦了。而且,可能這也不是我想要的工作。」
何擒雲又從旁邊看了她一陣子,到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到公司以後,伊九伊先進了辦公區。
有兩個同事正在說什麼,看她進來,雖然沒有突然噤聲,臉上也還掛著笑,但都不約而同盯著伊九伊看,也不打招呼,就這樣攪拌著杯子走開了。
伊九伊還有事要忙,沒有多在意。
在她的日程里,一天要開四次會,全都是不同的項目,干自己活的時間少之又少,只能加班。倒不是公司每個人都這樣,純粹是因為她參與的太多。起初是同事走了,叫她去頂個班,久而久之就變成都給她干。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溝通。
上頭主管是個中年男性,伊九伊自己找他也好,委託侯詩之類的人幫忙傳個話也好,都被輕飄飄打哈哈過去了。
除此之外,她還得接受與綁定的何擒雲的人物。
她開始討厭老師了,這份工作已經到了極限,和上一個男友也分了手,現在的生活衣食無憂。因為這些原因,伊九伊很早就開始考慮辭職,慎重地斟酌了這麼久,終於提上了議程。
關於何擒雲作品研討會的準備會議開完,在下一場會議的間隙里,伊九伊跟主管提了辭職。
主管一副完全沒想到的樣子,猶豫了好一陣說:「我們之後找個機會再聊聊。」
伊九伊馬上打斷他:「就現在吧。」
「可是……」
伊九伊看了一眼手機:「下一個作者老師堵車了,應該要晚半個小時,我們先聊。」
她有備而來,主管不是她的對手。兩人進了單獨辦公室,正兒八經談起條件。主管想挽留:「再待個一年怎麼樣?」
伊九伊說:「我想三十天以後走。」
主管說:「別這樣。半年,半年行吧?五個月也行!總要等這套書編完。你看,何老師也參與了啊。」
伊九伊想了一下,房子還有一段時間到期,她也喜歡項目有頭有尾:「三個月。」
「好吧好吧。」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伊九伊走出去,波瀾不驚,先找了個理由不開之後的會,然後回到工位上,靜悄悄地移動和點擊著滑鼠,輕輕地敲鍵盤。
她要把自己的工作交接給不同的同事。
伊九伊正思考著,背後就傳來實習生的聲音:「九伊姐。」
小金還是在校大學生,申請了過來實習,這段時間都是伊九伊帶她。她準備三個月後再走,到時候小金應該也要回學校了,剛剛好。
「小金,」伊九伊站起來,拿了零錢包,笑著向她伸出手,「你要不要喝咖啡?」
小金很喜歡這個帶自己的「師父」,覺得伊九伊又漂亮又溫柔,被這樣問,馬上笑盈盈地拉住她。
兩個人一起到公司樓下買咖啡。小金問了本來剛才想問的事:「九伊姐,你真的要走了?」
伊九伊說:「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情了,你不用擔心。」說完以後,她才回頭沖她笑了一下。
小金接過咖啡,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伊九伊沒注意,還在往前走。小金突然說:「九伊姐,你是不是很傷心啊?」
伊九伊說:「嗯?」
小金說:「再找一個就行了。你條件這麼好,沒必要在他這樣的樹上吊死。」
伊九伊放慢腳步,回過頭,訕訕地笑:「什麼?你說的是什麼樹啊?」
小金的表情很嚴肅,然後一板一眼地說:「我是說……就是……何老師兒子。九伊姐,你根本沒必要理他這樣的人。」
伊九伊確認說:「你的意思是……我和何老師的兒子有男女關係嗎?」
「難道不是嗎?」
婚禮的風波只是小範圍,而且風風火火,猝不及防開始,很快就結束了。有的人參加了那場聚會,但並沒有當場見證,靠自己的成見、無聊和惡毒去拼湊真相。
傳聞這東西,能產生和流傳,不一定是因為事情多麼有根據,而是因為流言的當事人受到關注。
伊九伊笑出聲來:「怎麼可能呀?」
何擒雲的兒子叫何嗣音。她和他勉強有個聯繫方式,從沒私聊過,見面都客客氣氣。頂多何嗣音寄年貨給親爹,偶爾捎點給她,也只是幫忙料理父親事務的謝禮。
伊九伊也不責怪小金怎麼什麼都信,只委託她:「這事太尷尬了。以後聽到,你幫我澄清一下。」
小金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提前下了班,伊九伊朝回家的反方向開。手機藍牙連上車載音響,她撥號給達斐瑤。剛接通,伊九伊就問:「你在哪呢?我下班了。」
達斐瑤很意外:「你真的陪我去『踩點』啊?」
今半年,達斐瑤有個演出,會要和幾個青年古典音樂家一起,跟國內比較有名的樂團合作。演奏者自不用提,從主辦的音樂品牌到合作的海外公司,全都是一流團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