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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端著托盤靠近,遞出粘在牛皮掛麵紙板上的菜單。
左思嘉接過,分了一份給伊九伊。只有他們倆在點餐。啤酒那欄確實琳琅滿目。伊九伊還要開車,但也可以叫代駕。她看中了角落的白啤。菜單上,文字描述的口感很讓人好奇,剛打算開口,對面的人搶了先。
左思嘉問:「這個白啤現在有貨?」
服務員回答他:「有的。」
他在考慮要不要點這個,偶然抬頭,發現伊九伊正看著自己。她在打量他。左思嘉頓了頓,然後低下了頭。伊九伊也慢慢壓下臉,繼續看菜單。
兩個人在餐桌上達到最遠距離。是他後落座的。
「左思嘉!」後面傳來一聲熱情洋溢的呼喚。那位女性長笛演奏家進來了。
他回過身,臉上浮現起微笑:「肚子餓了?」
「嗯……」她坐到他旁邊,湊過去看菜單,好像馬上就要靠到他肩上,「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他把菜單推向她那側,和她一起討論要吃什麼。兩張臉離得很近,用眼睛朝對方展露笑意。曖昧宛如房間裡的長頸鹿,不輕易發出聲音,但卻龐大到令人心照不宣。
吹長笛的女生長得像洋娃娃,睫毛很長,全妝精緻,美得很明朗,笑的時候前仰後合,一點都不拘束,和伊九伊屬於截然不同的類型。
伊九伊默默地想,面對有興趣和沒興趣的對象,他的態度還是挺分明的。
所有人都落座後,大家吃吃喝喝,填滿肚子。酒足飯飽,也有了說話的餘興。酒的味道很好,每個人都喝了好多。
他們聊海外生活,聊房間裡的臭蟲,聊因為樂器流的汗,聊戀愛,也聊藝術。有的話題,放在其他地方談論會很抽象,顯得有點太裝腔作勢。可是,在這個過於文藝的氛圍里,一切又都恰如其分。
達斐瑤坦坦蕩蕩地說:「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每次很無助,我就特別想談戀愛。好想談戀愛啊。」
吹長笛的女生說:「我理解,我也是。但我無聊的時候也想談戀愛。」
拉大提琴的男生說:「談戀愛是為了什麼?我感覺沒有多大意義。」
吹長笛的女生說:「為什麼要問意義?戀愛不能追究意義……戀愛就是不計較得失和意義的。」
「也不一定啊。每個人的愛都不一樣,」拉小提琴的男生說著,喝著酒,恐怕是想找茬,故意調笑坐在他正對面的左思嘉,「是吧?左思嘉。」
左思嘉不看他,只是嘴角上揚,靜靜地笑。
在他們裡面,他沉默得格外突出。伊九伊以為,這是他並非演奏者的緣故。
達斐瑤酒量不好,喝了幾口就醉了,臉頰熱熱的,話也變得細碎又多。她沖伊九伊那邊回頭,雙手撐著臉,閉著眼睛說:「九伊,其實我很羨慕你。」
伊九伊伸出手,替她整好劉海,溫溫柔柔地回答:「怎麼說呢?」
達斐瑤喝得太多了,突然對著桌上所有人說:「我跟你們說,我很羨慕我的朋友,我的九伊,一直談有意義的戀愛。她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她都知道——」
她一連串地說著,伊九伊去拍她的背,笑著跟周圍人道歉。大家都笑了。
拉小提琴的男生突然說:「那左思嘉呢?」
被點名的左思嘉看向他。旁邊吹長笛的女生也看了過來。
拉小提琴的男生說:「文悅棠想跟你談戀愛吧。」
文悅棠是那位長笛演奏家的中文名字。她愣住了,或許因為酒精,臉本來就紅彤彤的:「你亂說什麼。」
拉小提琴的男生一了百了地直視他,把問題和眼神都像箭一樣射過去:「你們今晚會去開房嗎?對男人來說,戀愛的意義就在這種地方吧?」
左思嘉冷笑著,回答說:「你這麼關心,是因為沒有人跟你開房?」
突然間,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了。
大概是真的不高興了,左思嘉又追加了一句:「你腦子裡也就只有這些了吧。」
拉小提琴的男生說:「你覺得你吸引她的地方是哪裡?」
「你別說了,趕緊閉嘴吧。」以後還要一起工作,不想他們吵起來,拉大提琴的人連忙說,「他喝醉了,我開車送他回家吧。」他攙扶著拉小提琴的男生起來,準備結聚餐的錢。這頓飯是左思嘉買的單,沒讓他們付。他們倆也就出去了。
現場只剩下悶悶不樂的文悅棠、醉得不省人事的達斐瑤、左思嘉和伊九伊四個人。伊九伊也打圓場:「喝完酒是比較容易激動。」
文悅棠突然站起身,拿起包說:「我今天先回去了。」左思嘉也出去送她。
伊九伊想,這兩個人應該都不會回來了。既然都眉目傳情了,乾柴烈火,乾脆捅破窗戶紙也正常。正因為她這麼以為,所以,左思嘉回來的時候,伊九伊是有幾分意外的。
他送文悅棠到外面,攔了計程車。說實在話,兩個人的確在相互了解的階段。文悅棠低著頭,感覺今晚的不愉快應該是個助推器,能就這樣確定關係最好。但是,左思嘉卻不這麼想。他只覺得掃興。
文悅棠提議說:「你也走吧,我們換個地方坐一坐。就我們兩個人。」
左思嘉心裡很煩:「不了。沒有那個心情。」
文悅棠深深地看著他,儘量平復好心情:「你生氣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