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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爭論的三言兩語裡,有些事確確實實擊中了他,掀開了令人擔心的那一頁,讓他感到不安。感情和工作糾纏在一起,沒有人希望這樣。左思嘉說:「還是不要私下見面了。圈子太小,以後分手會很尷尬。」
他打開車門,文悅棠干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了上去。
會感到可惜,不過,男女交往就是這麼一回事。和他或她條件差不多,甚至更好的又不是沒有。他們八字都沒一撇,結束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已經足夠有分寸了。
左思嘉走回店裡,回到餐桌邊。
達斐瑤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伊九伊抬起頭,臉上閃過驚訝的神色。
他還想喝一杯,於是坐下了。
談過了戀愛,談過了藝術,最後剩下的竟然還是殘羹冷飯和空酒瓶。這樣俗氣,這樣狼狽,簡直就像在嘲笑剛剛的雅致。
餐桌邊,醒著的人只有他們倆了。伊九伊一個人喝著酒,左思嘉也孤零零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她舒了一口氣,忽然半開玩笑地問他:「不談戀愛了?」
「嗯,」他端起玻璃杯,把酒咽進去,「本來也沒多想談。」
她笑了,眼睛像淺潭似的,彎彎地聚攏,自言自語說:「我也這麼想。」
他們不說話,各自多喝了一瓶酒。左思嘉去門口付帳。伊九伊搖著達斐瑤的肩膀,把她叫醒。
達斐瑤醉醺醺地,勉強支撐著站起來。走到門口,伊九伊單手摟著達斐瑤的腰,另一隻手夾著煙,一口接一口地抽。左思嘉埋過單出來,剛好撞見這一幕。他沒有表情,冷冷地去看她吸菸。伊九伊匆忙熄了。
「能回去?」他問。
伊九伊搖頭:「我打電話給代駕了。」
她想了想,問他:「要送你一下嗎?」
左思嘉說:「我散散步再回去。」
他們就此告別。她往屋檐外看,月亮很明亮,可是,這裡又不是什麼鄉間,而是繁忙華麗的都市。
代駕很快趕來,接過伊九伊的車鑰匙,先去把車開過來。她們坐上車,伊九伊反覆問達斐瑤想不想吐。達斐瑤狀態還好,只是困,睡得天昏地暗。聽她發出鼾聲,伊九伊也就安心了,側過頭去,打開車窗透氣。
她托著下頜,本來只是發呆。
黑漆漆的夜裡,密密麻麻布滿爬山虎的橋墩下,一個拾荒者打扮的老人背著蛇皮袋,拖著小推車,站在共享鋼琴旁邊。城市規劃好的地方,有的公共場合會放共享鋼琴。這一片就是其中之一。
在彈琴的人穿著灰色的襯衫,手動得飛快,今晚明明喝過酒,但看來是沒有醉。
左思嘉正在給一個撿垃圾的老人彈鋼琴。坐在車上,隔著馬路,伊九伊聽不到琴聲,隱約覺得新奇又寂寞。
第6章
手機導航在播報方向,電子地圖上,車子行駛在綠色的道路上。代駕握緊方向盤,平視前方。
后座上忽然傳來窸窣的響聲。代駕從後視鏡往後看,只見醒著那位顧客倚著車窗,驀地笑起來。
剛剛在車下,他也和客人匆匆見過一面,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是,現在看,又好像不大一樣了。
夜風從窗外吹進來,伊九伊的黑髮斂在背後,額頭平整,不會被拂亂。她望著外面,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微微笑起來。可是,這裡是城市中央,按理說,是沒有什麼風景可看的。
伊九伊讓代駕開到了她家裡。
代駕收到錢,訂單結束走了。伊九伊站在車外,輕輕拍達斐瑤的臉,叫她說:「達斐瑤,達斐瑤。起來了。太陽照屁股,口水都流出來了。」
達斐瑤勉強地睜開眼,好不容易有了點意識,最先做的,是伸手去摸嘴邊並不存在的口水:「啊?啊?這是哪?」看著她的樣子,伊九伊忍不住笑,撐著她起來。
伊九伊把達斐瑤送進家門。小豬和弗蘭克叫個沒完,膽子大的小豬更是踩到達斐瑤身上。伊九伊把貓抱出去。
達斐瑤模模糊糊醒了,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燈。
伊九伊想說剛才在路邊看到的一幕,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又轉了話題,改問說:「要不要洗澡?」
達斐瑤小幅度地搖頭,眼睛裡沒來由的濕潤。可能是為了工作,可能是為了愛情,或許是為了理想,或許什麼都不為。某些時候,人總是無緣無故容易哭泣。
伊九伊想放首音樂,家裡似乎是有音樂光碟的,印象中。可是,如今當然是流媒體更方便。她拿出手機,翻來翻去,還沒找到,達斐瑤已經翻身起來了。
達斐瑤說:「唉。累了。」
伊九伊放下手機,主動說:「我辭職了。」
「啊?」達斐瑤說,「找好下家了嗎?」
伊九伊抱著抱枕:「沒呢。不想幹這行了。」
「那……以後準備去幹什麼?」
「準備寫寫字。」伊九伊站起身,準備去倒點水來。
但是,等她回來的時候,達斐瑤就又睡著了。
隔天早上,達斐瑤熬夜慣了,直接沒起來床。但伊九伊還是要上班的,照常早早地起來,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去上班了。
剛到公司,小金就急急忙忙來找她,慌裡慌張地跟她說:「怎麼辦啊九伊姐,那幾個老師一直找我,我找主編,主編要我先頂一下。我去說了,結果主編半天都沒回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