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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詢師說:「你在青春期就背井離鄉,父母突然選擇皈依佛教。他們得到了精神上的寄託,可是對你來說,這些事很難理解。被釋加牟尼奪走雙親和家是很大的衝擊。你失去了很多東西。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他說:「我最近彈了琴。其實以前我一直都有彈。說了謊,對不起。」
諮詢師說:「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呢?」
左思嘉說:「在我小時候,身邊的大人經常說,我的手是為了彈琴而生的。但我漸漸發現,我的鋼琴什麼都不是,我從中什麼都感受不到。」
「但還是有很多人欣賞你的。」簡要安慰後,諮詢師繼續引導他思考,「你這是第一次提起生病前的演奏,是什麼促成了你的改變嗎?」
他停頓了一會兒,想到了一些事,但沒有直接回答。左思嘉說:「你還記得上次我提到的賭約嗎?」
諮詢師低頭寫筆記,抬起頭來:「和那位你說你沒有興趣的女士有關的。」
左思嘉說:「你之前說,我跟陳橋他們打那個賭還有其他理由。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可能是有的。
「她對我來說很陌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也不是隨便就能碰到的人。但是,我被那個人吸引了。她是一位迷人的異性。」
諮詢師微微一笑,說:「你說的『那個人』,是你正在追求的那位女性嗎?」
左思嘉坐起身來,低下頭說:「現在已經是女朋友。」
「看來你打賭贏了?」
「……」他有點想翻白眼,因為現在不想提打賭這件事,「是的。」
「假如沒有感情而去勉強自己,你也許會累積更多煩惱。」
「這幾天下了雨。」
「嗯?」
左思嘉側著臉,目視窗外:「我想起她了,因為我們在雨天見了兩次面。我忽然發現我很想再見她。」
「……」
他回過頭:「我想多了解她。」
諮詢師笑了一下,低頭做筆記。她說:「你在與異性交往上戒備很深,是不是因為沒有自信?Frank——」
喊出這個名字後,諮詢師頓了頓,微笑著說:「不好意思,叫了你小時候的英文名。這是出國以前家人給你起的英文名吧?如今,在國外,只需要用本名就能生活的……話歸正題,你是怕對方接受不了你對愛太理想主義這一點嗎?」
「也不是理想主義吧。」左思嘉反駁,「只是傳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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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弗蘭克,小弗,你在哪裡呀?」伊九伊端著罐頭,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卻只有叫「小豬」的白貓緊跟其後,她問它,「小豬,弟弟呢?去叫弟弟吃飯。」
貓聽不懂人的語言,只會睜著大眼睛,徒勞地喵喵叫。
兜了兩圈,伊九伊才在洗衣機後找到弗蘭克。她一把將它撈起來,放了食物,然後蹲著看貓吃飯。
與此同時,她接了個電話。
之前,她給呂文卿介紹了一位更高學府的鋼琴老師。他們相處也還算愉快。呂文卿這次打電話來,算是做個階段匯報,順便問她有沒有空,想請她吃飯。伊九伊推辭說不必,她最近要離開一趟,沒有空。
再說了,她認識的古典音樂人微乎其微,也是借了達斐瑤的人脈聯繫的。
掛斷後,伊九伊忽然遺憾。其實,最近可能是太閒太空虛,她是有點想去吃好吃的的。
黎贛波有在約她去吃晚餐,需要提前幾個月定位置的無菜單壽司、布拉夫生蚝,還有很適合拍照的奶油瀑布鬆餅。
她並不討厭一個人,相反常常獨來獨往,可是,最近是想要人同行的心情。
伊九伊並不笨,她是知道的,因為寂寞而去見別人,見到不能交流的人,又會變得更寂寞。然後,忍耐著,直到忍不住了,再見新的人,再在新的失望中變得更寂寞。可是,知道這一點的聰明僅僅足夠支撐她遺憾,不能幫她超凡脫俗。
這個世界上,聰明的人太多了,愛情卻是只需要愚蠢、善良和心意相通的東西。不少人都追求過愛情,得到的人卻很少,大概因為愛和欲望總是縫合在一起。欲望容易發霉,會害得愛一起壞掉。
她愛她的前任們,陸陸續續,深深淺淺,一個一個,都愛過的。有的愛會多一點,有的愛少一點,有的比較曲折,有的很純粹。但都是愛。
不過,也都沒修成正果。
不管左思嘉是不是怕了,是不是逃走了,是不是拒絕她,她都不傷心。畢竟才開始,沒多少感情。她不會因為他這個人傷心,只是,為這個世界感到可悲。愛的荒野里,遍地都是難過的人。那麼多人,那麼孤獨。
伊九伊在家裡煮了蔬菜,倒了一點啤酒,加了冰塊。
第一杯很快就喝完了,放下杯子,馬上再倒一杯。這次,她小口小口地啜飲著。麥子的味道很香,她打嗝,自己覺得好笑。
伊九伊帶小豬和弗蘭克去寵物沙龍洗澡,順便辦理寄養,要請店裡託管一段時間。店主和她也算熟人了,問說:「要放很久?是要去旅遊嗎?」
伊九伊想了想,回答道:「差不多吧。待在這裡無聊,準備回老家一趟。」
寵物沙龍外有一座公園,每次帶貓來,等待的時候,伊九伊都會進去散散步。
其實今天不用等,但是,時間很多,伊九伊還是走了進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