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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事走在旁邊,正和她說話。她拉開座椅,還沒坐上去,先隨口說:「叫小金一起來處理吧——」
同事特別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已經辦完離職了。」
因為太突然了,伊九伊一開始甚至懷疑自己聽錯。平時是她帶小金,之前她還把公眾號的工作也交給她了。何擒雲出院了,他是閒不住的那類人,中老年男性,又讀過書,最愛指點江山。最近估計又會有新內容要重新編排。
離職?現在?
伊九伊都還沒走,怎麼這個徒弟還反超師父了?
而且,她沒接到任何通知。
伊九伊空落落地愣了一陣,輕聲說:「我沒聽說……」
「是太突然了。」同事把文件夾當扇子,拿在手裡搖晃,「還不是因為B組那件事。」
「什麼事?」
同事說:「你不知道?剽竊。有段文字查重100%那個。」
好簡單的事。追究來,追究去。雖說圈子裡的事,在外面翻不出什麼浪花。但大家都要「風骨」,在乎名聲,那位作者很介意這件事,總要給人一個交代。最後,主管倒是異想天開,竟然直接推實習生背鍋開除了事。
伊九伊說:「這不是毀人前途嗎?她之後怎麼找工作?」
對方說:「不至於吧。小姑娘應該也不高興,但已經走了。別人都不知道,要是能知道這點事,大概連老總的做事風格也清楚,不會亂冤枉人。」
同事說的乍一聽有道理,可是,鍋從天上來,誰願意平白無故遭冤枉?伊九伊覺得小金有些草率。不過,肯定是不能苛責她的,這又不是她的錯。
伊九伊給小金髮了一條消息。
小金沒有回。
就算現在她把伊九伊當成跟這些邪惡的大人是一夥的也正常。
伊九伊無話可說,想去找主管談一下。她是這樣的前輩。
伊九伊也工作了許多年,不是不清楚職場上會有這種事。她家境很好,年紀小的時候,也有過很強硬的擺脫蔭庇的時期。父母不會從中作梗,但假如是文藝業界,消息總會泄露。不過,她也算自由了。
正因如此,伊九伊見識過不少人充滿反差的嘴臉。
對她百般刁難的,把工作都推給她的,有的人對待下屬仿佛對待花生,榨乾就拋到一邊,更惡劣一點的,乾脆拿人當出氣筒。是女性的話,只會比男性遭遇更多,畢竟身為女性,就容易被社會塞上軟肋。
有所謂的領導辦公室牆上還掛著伊九伊外祖父的字,對著見到自己沒打招呼的伊九伊大呼小叫,怒吼她:「外地人就是沒文化!低素質!」
伊九伊雖然沒低頭,但也還是默默不語,沒反駁,掉頭走了。
後來她和達斐瑤說起這件事,達斐瑤一直摩拳擦掌,捶胸頓足說她不爭氣:「我要是你,直接啪啪打臉他。」
伊九伊說:「不能打人。」
達斐瑤連忙解釋:「不是真的打人臉啦,只是一種說法,像是爽劇里那樣,讓他知道在你面前耀武揚威有多愚蠢可笑。」
生活不是爽劇。伊九伊不會這麼做。
再說了,比起憤怒或不滿,她更多的只感到難過。就算她被開除,被用更惡劣的手段針對,她也有辦法解決。可要是是別人呢?
恰如此刻,那小金呢?
伊九伊一邊工作一邊等主管來。她從辦公軟體上給他留了言,遲遲沒有已讀。小金也沒有回信。
她等會兒還要去國際出版中心,又得拜訪一個教授,也沒法等那麼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主管竟然一整天都沒來上班。開人知道挑她不在的時候,現在又準備躲到幾時?
一個人能做的太少。
離開公司前,她看了一眼手機,無奈,但又無能為力。有時候,有些事留給人的不是待解決的任務,只有一團情緒,僅此而已。
平時的話,她大約會自己一個人待著,把手插在口袋裡,嘆著氣,可能出去轉一轉。又想抽菸了,她去摸口袋。
突然間,伊九伊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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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媽拿著洗好的襯衫下樓,看到左思嘉靠在沙發邊,正在逗家裡的貓。破天荒的,她也沒指責遊手好閒,轉頭特意把東西搬出來,在大廳里熨衣服。
左思嘉根本沒留心,繼續陪貓玩。
就這麼過了好一陣,還是冬媽先忍不住,瞄了他好幾眼,然後假裝不經意似的,絮絮叨叨開口說:「樓下這架三角鋼琴挪個位置吧,決定了我就去請人……樓上要不要除濕?踏板沒老化吧?你今天早晨彈的什麼?」
左思嘉抬起眼,笑一下,說:「李斯特。」
「嗯嗯。」雖然他每次這副德性都挺欠打,但是,今天,冬媽也沒多說什麼,「你不在家吃飯就說。」
他出去跑了一圈步,到公園時消息提醒一直響。他慢慢停下來,打開一看,是陳橋在問他去不去打球。陳橋是中毒撞球愛好者,平時常叫左思嘉去。左思嘉打得不好,他就叫得更勤。
其實,左思嘉隱約也知道,陳橋不喜歡他。
也沒到討厭的程度吧。
他覺得陳橋的父母人很好,不會當著兒子的面拉別人家孩子做比較,物質條件很充裕,又有文化,沒什麼不好。陳橋對他的態度多少有點來路不明。不過,沒有誰規定不喜歡就不能做朋友。在左思嘉的概念里,即便朋友不喜歡他,只要不挑明,也可以繼續相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