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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九伊看到了一些視頻。有演出,有參加大師課活動,演奏和學習以外的內容比較少,唯一一次視頻訪談來自國內一個古典音樂平台。
他說了一些套話,但仍能看得出意氣風發,發言不乏中二的地方,比如說「我經常搞混音樂給我的感覺和生活給我的感覺」「我超越不了鋼琴的極限」。假如讓本人來重溫,性質是黑歷史處刑,極有可能尷尬到五體投地。
有一些環節是聊私事。
主持人問他興趣愛好,他說:「我喜歡宅在家裡,看動畫片和漫畫書。」然後鏡頭切換,拍了他書架上的幾本《排球!!》,還有動畫片《強風吹拂》的視頻。
主持人說:「宅在家?你看起來很愛運動啊,沒有經常鍛鍊?」
他那時候年紀還小,有點內向的樣子,說:「沒有。我是容易長肌肉的體質,沒有特別去鍛鍊……我也不喜歡,定做衣服會被說。但是我看有些運動很酷,攀岩啊,跳傘什麼的。」
時隔多年,看這段採訪會有點好笑。原來都是早就有契機的。伊九伊想,這個人果然是真的二次元宅男。上次說《火影忍者》她就猜到了。
被她提問,達斐瑤回覆說:「對啊。你不知道?」
伊九伊難得情緒起伏這麼大,笑著打字:「我不知道呀!你都不告訴我!」
達斐瑤說:「他好像生過病,經紀合約又到期,就沒有彈了。如今上班也挺好的。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彈琴。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搞音樂也蠻痛苦的,尤其是他那種。不過人在干自己擅長的事的時候會格外有魅力哎——」
伊九伊說:「你說得對。」
達斐瑤發來一個疑問號,然後說:「你是聽到他彈琴了嗎?」
「嗯嗯。」伊九伊獨自站在房間裡,輕輕搖晃著身體,像企鵝一樣可愛地轉來轉去。她露出笑容,「今天,就現在,我覺得他比之前都要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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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夏郁青又哭了一會兒。過往種種猶如過眼雲煙,看起來真切,卻轉眼就消失不見。現實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只能抬起雙手,將哭泣的臉隱藏到手心裡。
網約車已經到了家,司機欲言又止,還是小聲提醒她,該下車了。
夏郁青拿開手,再抬起頭時,臉上又恢復了過去的表情。
眼圈微微泛紅,她冷靜地說「好」,然後下了車。
她和丈夫的房子還沒竣工。這裡是她父母家。他們家是六年前換的房子,當時她還在讀書。
夏郁青上樓,發現自己忘帶了鑰匙。時間已經很晚了,她敲了敲門,爸爸媽媽大概率是睡了。
她站在樓道里,有一陣漫長的茫然。手機震動。夏郁青掏出來,看到何嗣音打來的視頻電話。
她現在不想看到他,但還是接通了。何嗣音白白胖胖,魚白似的笑臉出現在屏幕里。他手裡拿著一個手偶,大概是想給她展示自己手工做的新玩意兒。他最近迷上了手工。
看到他的臉,她又想起他脫掉衣服後的肚子、大腿。夏郁青抬起手,按住嘴巴,才能讓自己不發出乾嘔的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就算在內心翻來覆去問自己,她也得不到答案。
鏡頭那一邊,何嗣音說:「怎麼了?郁青。你是不舒服嗎?」
「我沒事。」夏郁青勉強自己拿開手,露出涔涔的笑容。
何嗣音關切地說:「要是不舒服,你要多吃藥哦。之前蜜月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人不舒服是難免的。身體的事誰能控制呢?假如你有任何不好的感覺,隨時都可以告訴我。好嗎?」
她知道,他是發自肺腑說的這話。夏郁青說:「對不起……」
何嗣音說:「你幹嘛道歉!是我要道歉。我爸爸媽媽之前總說孫子孫子的……給你壓力了吧?都沒關係,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一定要的。」
「不!別說這些。」
孩子出生就能獲得德國國籍呢。
何嗣音也覺得聊這個尷尬,轉開話題:「最近爸爸身體不舒服,我沒法立刻補償你。下次我們去蘇梅島好嗎?帶上你爸爸媽媽一起,開開心心過個暑假。」
「嗯。」夏郁青抿起嘴唇,用力地點頭,「你也注意身體。」
掛斷電話,夏郁青看向建築外,六年前,外面還沒有這麼多高樓大廈,遠遠能欣賞到江景。六年後,更多的居民樓樹起,視野也布滿了障礙。世界在改變,她並不因此沮喪。改變對她來說如魚得水。
夏郁青深吸一口氣,將剛才的情緒一掃而空。她開始微微煩惱,自己對前男友今晚說得太多了。所以,她調出和左思嘉的微信界面,剛發了一條「思嘉」,就發現自己被拉黑。沒關係,她存了他國內的號碼。
夏郁青發信息給左思嘉:「思嘉,今天晚上的事,請你都忘了吧。你的想法,我已經都清楚了。我對你只有內疚,希望你也早早忘記我,獲得幸福。因為你不幸福,所以我才在我們過去的感情中苦苦糾結。假如你能走出來,我也會儘早解脫的。」
發完以後,她退回手機默認界面,又翻了翻相冊。她的結婚照和她與左思嘉的合影來回切換,差別那麼大,為什麼會這樣?
夏郁青忍不住,一個字一個字地編輯,又寫了一則信息。
你。真。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