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本來是呀。臨時訂機票回來了。」
伴娘站起身,空出後面的沙發說:「進來坐。」
按理說,伊九伊只需要找一下何擒雲,問問她坐哪輛車。可是,她忽然覺得坐坐也不錯。剛好新娘在補妝,旁邊沙發上擠滿了伴娘們。之前和新娘問候是在外面,時間也緊張,現在總算能喘口氣,還能聊上兩句。
伊九伊支吾了一下,找了一句合適又真誠的寒暄:「今天你很漂亮。」
新娘笑:「呵呵。我左挑右挑,從網上約的妝發,人家老師坐飛機來的。」
化妝老師也加入話題,打趣說:「要不是你,我不接外地的妝。」
大家看似其樂融融。伊九伊又和新娘聊起認識的過程和共同好友,最後講到今天的婚禮。伊九伊說:「場地選得好,也熱鬧,這裡服務挺好的。」
新娘欲言又止,忽然嘆了一口氣。
伊九伊稍稍側過頭,有些拘謹地站著,眼睛裡閃爍著微暗的困惑。
大概覺得也沒必要瞞,還穿著婚紗、戴著婚戒的女人索性說:「差點搞砸了。我請了我前任來,」
伊九伊頓了頓,慢慢搭住擺滿美妝用具的桌角,說:「我也見到那個人了。」
左思嘉?是這個名字嗎?
「嚇你一跳吧?我也嚇一跳,」梳妝鏡里,新娘一副無奈的樣子,苦笑著垂下頭,「他這個人,性格就是很爛……」
伊九伊不緊不慢地聽著,直到眼前人的尾音空落落地消失。然後,她才說:「他應該很喜歡你。你結婚了,他心裡不情願,但又還是想祝福你。」
化妝師笑嘻嘻地說:「還有點浪漫呢。」
新娘終於笑了,輕輕地哼了一聲,說:「他可不會祝福我。」
伊九伊也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
恰好新郎他們也進來了,張羅著大家去下一場聚會。
後來的聚會在新郎新娘家的院子裡。他們的婚房買在半山腰上,別墅精緻,周圍自然環境也很好。
為了這次afterparty,主人家早就提前請園丁打理過,憑喜好在花園裡種了很多漳州水仙,開得相當繁茂絢爛。
伊九伊下了車,參考編排的名單,準備依次去應酬一番。
何擒雲突然急匆匆出現,停在伊九伊背後,跟她說:「九伊,你幫我一個小忙。」
「嗯?」伊九伊正專注於看材料,不完全地分心說,「什麼?」
「你還記得我去年在洛水灣買的那套房子嗎?」
「記得。」當然記得了,裝修是她幫忙聯繫的。他說要退休去小住,但到最後也沒退休,現在不知道房子用去幹嘛了,是不是閒置。
「等一下我老婆會過來,你幫我一個忙,不要告——」
伊九伊抬起頭,剛剛想認真傾聽,餘光就瞥見更吸引注意力的情形。她和周圍人一樣,不約而同,全看向這位突然駕到的訪客。
穿著長外套的中年女人氣勢洶洶朝這邊走來,橫衝直撞,速度快到讓人難以閃躲。更何況,伊九伊根本沒回過神,就看到何擒雲已經被扇了一記耳光,聲音清脆響亮,在這風和日麗的上空迴響。
「我讓你他大爺的亂搞!我讓你他奶奶腿的不老實!」即便在海外多年,中年女人的中文能力也一點也沒退化。
眾人目瞪口呆之際,這是伊九伊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師母,也就是何擒雲的妻子。她動作之颯爽,身形之健碩,步履穩健,跑起來有如一陣狂風。
但扇耳光的幅度太大,以至於手肘狠狠撞擊伊九伊的肩膀。
伊九伊身體傾斜,想找到能抓的東西,卻握了個空,最後只能失去重心,向後倒去。在她背後是一片茂密的花叢。
人群中一片譁然。
暖洋洋的日光灑落。花叢當中,伊九伊收攏膝蓋,蜷縮起腿,先跪坐著直起上半身。
她不是那種外放的、華麗的美人,卻絕對的與眾不同,五官精巧,疏離地自處,曖昧地自持。女人的神情有一絲茫然,烏黑的長髮、裙擺間都是水仙。
離得近的一位男士說了聲「沒事吧」,旁邊人脫下了外套,還有其他男性不惜越過障礙物也要走過來。不止一隻手臂伸向她。
伊九伊低下頭,手撐了一下地面,自己站起來。潔白的花從身上簌簌滾落。
何擒雲的妻子轉身看向她,正言厲色說:「怎麼?這就是那個小姑娘——」
高亢的女聲中途消失,她打量伊九伊一番,最後回頭,聲音放低,但很清楚:「你這樣的條件,看不上他那個老不死的。」
師母轉身,風風火火揚長而去。
留下何擒雲獨自氣急敗壞,吵吵嚷嚷,吹鬍子瞪眼吼著:「你什麼意思?!」
伊九伊抬起手,掠過搭在肩膀上的頭髮,默默地想,是時候把辭職提上議程了。
第3章
早起的話,伊九伊喜歡練一會兒瑜伽,假如還有時間,她會寫寫字。
伊九伊很小就開始臨帖,學寫字。她外祖父是蘭亭金獎得主,家裡有一間比客廳更大的書房。
後來自己住,她也習慣騰出一間單獨的屋子來,書在哪裡都能看,坐著、站著、躺著、運動著都能讀,但寫字不是。伊九伊的書房有一整套的硯台紙墨和筆洗。就因為這個,門一定要注意關。家裡的貓貓有時候會胡鬧。
之前趁她去晾字,沒有注意,小豬進了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