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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時間飛速流轉,夏郁青替姐姐註銷了戶口,安慰除了吃血壓藥其他時間都在哭的母親,因為雞毛蒜皮的瑣事挨父親的罵,準備起訴姐夫的司法訴訟,然後,工作日要上班。
每一天的每一天,要做的事都有那麼多,
爸爸退休多年,之前也是有職位的人,向來注重顏面,起訴要求全程參與。但人年紀大了,多少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戴老花鏡動作慢,經常誤解律師的意思,但又不承認自己的問題,只能對著夏郁青瞎嚷嚷。
律師提到了案件被當成家庭事務、情感糾紛處理的可能性,父母都很憤怒。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判夏郁青的姐夫,不,應該說殺人犯死刑。
夏郁青和姐姐關係不好,但終究還是家人。她也希望死刑。
律師這種東西,沒遇到事就罷了,一旦遇到事就變得至關重要。他們家的,是何嗣音幫忙找人介紹的。他父母也公然表示,會全力幫助他們,大家都是一家人。
夏郁青的父母對何嗣音感激不已。在最艱難的時候,有個這樣的丈夫,夏郁青也感到了充沛的安全感。
家裡房子不大,夏郁青也就沒讓何嗣音來。但去見律師時,他都會出現。她在家裡住了幾天,何嗣音一次都沒催促過,還貼心地告訴她,需要幫助可以找他。
住了一段時間,母親開始暗示著她可以回婆家待一待。大女兒沒了,二女兒才結婚沒多久,這樣總不好。
夏郁青其實不怎麼想回去。說心底話,她不怎麼喜歡婆婆公公。需要掏錢找人的時候,婆婆公公會幫她,這一點她相信,畢竟這也是面子上的事。但她在家裡這麼多天,她叫何嗣音不過來,何嗣音竟然就真的沒來。丈夫的性格,夏郁青知道,本來就是腦迴路一板一眼的人。婆婆竟然也不說說他。
夏郁青回到家,氣氛還算好。何嗣音買了點酒,又烤了雞肉,很溫柔地關心她。
他像頭巨大的北極熊,忙上忙下。夏郁青坐在房間的地毯上,看著他的樣子,這麼多天來的疲倦與悲痛一下緩解了許多。
晚上躺上床,兩個人各自面向一側。背靠在一起,身體也暖和得不得了。
像是壁壘般的薄冰被融化,不知不覺,夏郁青已經說出這樣的話:「其實……我很嫉妒姐姐。」
「嫉妒?為什麼?」背後的何嗣音這樣說。
「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們總是拿姐姐跟我比,但我又比不過她。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姐姐跟我睡的上下鋪。我爸不知道從哪弄了一張那樣的床。我想睡上鋪,媽媽怕我摔下來,只准我睡下鋪。我總覺得,那是因為他們偏心。他們只喜歡姐姐。我晚上偷偷哭了,以為誰都不知道,結果第二天,姐姐就把上鋪讓給我。我爬上去,姐姐在上鋪搭了一個蚊帳,這樣我就不會摔下來了。」夏郁青說,「後來我沒領情,還是睡的下鋪。」
何嗣音溫柔而堅定地說:「青青,你就是你。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好的。」
夏郁青轉過身來,在背後,何嗣音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他們在暖融融的燈光里對視。夏郁青抱住何嗣音胖乎乎的手臂,感覺自己摟著一朵雲。她抬起頭,想再往上睡一點,忽然間,她看到他另一側的手裡握著手機。
那是聊天的界面。屏幕還亮著。
「是誰呀?」夏郁青問。
「哦!這個!」何嗣音一點也沒躲藏,拿給她看,「是手作店的老師。」
何嗣音開始說他最近買課程的手作店,環境如何如何好,老師如何如何親切。正說著,老師那邊又發來一條消息,是回復他剛才關於「今天在店附近吃了一個很好吃的義大利面,下次可以帶一份給老師作為感謝嗎」的提問。
消息上方沒有顯示時間,這是實時的,他們剛才就在聊天的了。在她訴說那一堆關於姐姐的作嘔往事中。
何嗣音笑眯眯的臉憨態可掬:「做手工很治癒,你現在累壞了,我覺得你也需要去一去。青青,下次去吧?我們兩個人一起,好不好?」
沒事的。我現在也可以幸福。
突然間,夏郁青想起三個月左右前,某個不大熟的熟人對自己說過的話。
可是,她沒法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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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斐瑤要結婚了。
伊九伊還在考慮送什麼禮物,達斐瑤就提前通知她,婚禮會很快開始辦。戶外的,西式的,她描述得很美好。她們直接去看婚紗。達斐瑤連定做的都不要了,直接買現成的。
伊九伊是不會覺得婚紗特別美的人,當然,漂亮的衣服總歸是漂亮的。達斐瑤換了幾條,她也接連發表一些評論,中間抽空問:「怎麼這麼急?」
達斐瑤說:「趁熱打鐵。我快給我爸媽下跪了,他們終於鬆口。儀式和法律程序,我得趁現在至少趕緊辦一個。」
為愛向前衝刺不過如此。伊九伊以為這和自己沒關係,於是若有所思地點頭。
想不到,站在鏡子前,達斐瑤突然轉身,張開手臂熱情歡呼:「你來接我的手花吧。」
「啊?」伊九伊好意外,「我又不……」
「我知道呀。」達斐瑤拎著裙擺過來,「你不結婚,但這只是我的祝福。我很幸福,我也希望我的朋友幸福快樂。就這樣。」
伊九伊本來想堅持拒絕,可是,關於「幸福快樂」這四個字的一些記憶中斷了她的思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