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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覺得孤單。
伊九伊不會拆穿。不是因為冷漠,只是,人總有需要自己消化的東西。另外,想自保也是原因之一。
能夠說說話,這就聊以慰藉。
隔天,左思嘉買了食材到伊九伊家來。
他第一次看到她家裡面,沒有左顧右盼,也只稍微參觀了一下。到後來,兩個人都熟悉了,她熟悉了有左思嘉活動的家,他熟悉了她的地盤,活動也就自如起來。伊九伊坐在沙發上看電子書,左思嘉在廚房。
她隨口問:「你跟人同居過嗎?」
「家裡人?」除了家裡人就沒有了。他朋友很多,身邊的人也多,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一般不會主動建立關係,因為不想打破它們。左思嘉說,「你呢?」
「有過。」
「住到對方家裡,還是別人住到你家來?」
「都有過。」伊九伊窩在沙發里,感到異常的愜意。
筍與魚肉在鍋里咕咚咕咚地煮,左思嘉把豆腐倒進去,拿著透明鍋蓋觀望一陣,蓋上後,他驟然說:「我和夏郁青確定過關係。」
「啊。」伊九伊奇怪地囈語。畢竟,她早就知道了。
左思嘉把鍋子裡的東西盛出來。
他們沒說太多,他還煎了一種野菜做的餅,乍一看只有菜,吃起來卻能嘗到脆脆的餅。讓她想起自己奶奶的手藝。
吃飯的時候,他們聊了會兒天。她說:「是誰教你做飯的?」
「油管。」左思嘉拿著筷子,問她道,「你會做嗎?」
「我不會,」她咽下去,忽然想起什麼,「侯姐會。她做飯可好吃了。就是侯詩,你有印象吧?」
左思嘉記得那是誰:「你的同事。」
「我們去她家吃過一次飯。她沒有結婚,但那個時候,她男朋友是一個畫家。他是四川人,也會做飯,做的菜都很辣。後來分手了,她家的口味就變淡了。」
「分手了。」他的語氣不是提問,就只是重複了一遍,無緣無故地。
伊九伊說:「嗯。聽說幾乎是侯姐包養男方。畫家受不了了,覺得壓力很大,後來移情別戀,也就分手了。」
「……」
「……」
他們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左思嘉說:「也不能說愛情脆弱。只能說……兩個人以外的世界本來就是粉碎機。」
伊九伊說:「但總不可能把戀人困在船上,不讓船靠岸,不讓他們接觸人世間吧。」即便這麼做,該分開的人心也會分開。她一回味,發覺這好像也是小說里寫過的橋段。
他們吃完了這頓不知道該算午餐還是晚餐的飯。
左思嘉收拾餐盤和餐具,送到廚房裡。
伊九伊準備擦桌子:「可以遞抹布給我嗎?謝謝。」
左思嘉交給她:「不客氣。」
彬彬有禮的交流並不讓人感到疏遠,反而很舒適。他把餐盤沖洗乾淨,放進洗碗機。她走來,洗乾淨抹布。他幫忙把抹布掛起來,她去按洗碗機的開關。兩個人把廚房和餐廳整理乾淨,一起回外面去。
第42章
左思嘉把清洗完的餐具放回架子上, 把用過沒放回去的的調料瓶放回原地。伊九伊看到有的見底了,就從柜子里取出整瓶裝,補充了, 然後全部歸位。他把過濾的塑料盒取出來,倒乾淨。她用了洗手泡沫, 分了一些給他。
一男一女,在廚房裡,一起把手洗乾淨,然後走出去。
搬家中, 家裡難免會有點亂。伊九伊不想露餡,於是把雜物都堆到了一個房間, 現在, 外面看起來還是整整齊齊的。
距離晚上還有一會兒,但暫時也不想出門,兩個人乾脆在家裡看電影。
伊九伊說:「等一下。」
她笑了,很興奮地拉他起來,展示自己家可以拆卸、展開的沙發。她買的沙發是能攤開的, 展開來以後,面積會變得很大,坐著可以, 躺著也可以。沙發很柔軟, 布料不是光滑的那一種, 和皮膚接觸也舒適。
加上伊九伊還買了很舒服的毯子。
她從遙控器盒裡翻出遙控器, 調節了室內的光線。左思嘉大開眼界。因為他們倆的生活環境實在有些差異。他家氣派, 但完全是穿越回羅曼史小說那個時代的風格。伊九伊家就現當代多了。
他們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起看投影。
她躺得有點兒不舒服, 輕輕挪動上半身。他看出來了,也回過頭, 找能枕的東西。看到條紋枕頭,左思嘉望向伊九伊,徵求她的同意。伊九伊點點頭,對他說「幫我拿一下吧」。他抽出來,墊到她脖子後面。她又自己調整了一下,他就看著她調整。
這是伊九伊離職前最後一次假期。
她很愜意地躺著,放鬆了身體,暫時把所有事都拋在腦後,專注於享受現在。
他沒來過他家,也沒有像這樣打發過時間,而且沒看過什麼電影,全都是初次體驗,除了乖乖模仿她的樣子,也沒別的事可做。
兩個人的肩膀稍稍靠在一起,但居然電影的片頭放完了,伊九伊才察覺。她側過眼睛,在暗暗的房間裡看向他。左思嘉微微傾斜著身體,無意識地靠向她那側,流光溢彩的眼睛裡盛著映像。
他們看的是法國電影,是埃里克•侯麥的《綠光》,講和戀人分了手,朋友也不在的年輕女人獨自在巴黎度假。不少男人向她示好,卻都被她避開了。在海邊,女主人公聽到陌生人在討論「綠光」,那是一種罕見的大氣現象,在日落的時候,「天際亮起一道光,像是一把劍,美,且短暫」。<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