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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的眼睛, 大大方方睜開眼睛給他看:「是的,是真的。」
他低下頭,喝了一口茶,說:「總覺得你應該很會說謊。」
她也回過身去,垂下臉微笑:「沒有哦。」
店裡沒有其他客人,但是,店主還在上小學的孩子已經放學了,在旁邊做美術課的作業。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個拿著彩紙摺疊來摺疊去,另一個則在剝橘子。桌子上已經放了好幾個剝開的橘子。
他們在做橘子燈。
小孩子突然用手抓著橘子肉遞過來,放到他們旁邊的桌上。
左思嘉用跟小朋友說話的語氣回應:「給我們的嗎?」
小孩子點點頭,肉乎乎的臉蛋顫動,特別可愛。
「謝謝你。」他俯下身,對著小孩子的正臉說。
沒過幾秒,店主就馬上跑了出來,一邊把手上的水擦乾一邊說:「哎!不要吵叔叔阿姨……你們吃了海膽,別吃水果哈,會衝突的。」
左思嘉和伊九伊立刻都對著老闆點頭。橘子到最後也沒吃,被店主從吧檯後面拿回去了。
那個小孩也不走,乾脆想要坐到他們旁邊。吧檯的椅子比其他座位高一些,小孩想坐上去,可屁股老挨不著凳子。伊九伊有意無意地笑著,用手撐住側臉,盯著小朋友努力。
左思嘉把玻璃杯放到吧檯上,老闆從吧檯後面給兩個空杯子斟滿酒,他再把酒杯取下來。這時候,他才看到小朋友和伊九伊在做什麼。
小朋友一直坐不上去,開始著急了。他把橘子和膠水放到吧檯上,想要撐著桌子再試一次。
他才準備往上蹦,身體突然一輕。左思嘉把他抱起來,穩穩噹噹放到椅子上。
小孩子童言無忌,直來直去地問左思嘉:「她是你女朋友吧?」
「是的。」左思嘉回答。
「哦,」小孩子點頭,「我也有女朋友。」
左思嘉覺得他很可愛,抬起頭,和也在笑的伊九伊對視了。伊九伊很自然地低下頭,繼續用筷子挑起芥末。他挪開視線,卻又不由得看回來。
女朋友。
好神奇。
左思嘉至今感到神奇。他有女朋友了。這一次的更確切,更真實,就在他身邊,有體溫,能夠對視,打電話能聯繫得上,不會突然消失掉,會對他說話,甚至,他說話時,她也會擺出傾聽的姿態。他暫時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她,但偶爾,沒有理由才印證密碼正確。
她發覺他在看她。左思嘉也沒有避開,反倒把酒杯向她推了推。
「喝得完嗎?」他說。
「味道有點沖。」她掩住了嘴巴。這是店主自己釀的酒,她有點喝不慣。
左思嘉一言不發,不拖泥帶水,將她那杯也仰頭飲盡。
店主又嚷嚷起來,說:「哥哥,過來照顧你弟弟呀。把你弟弟帶走,吵著客人吃飯了。」
緊接著,那個大孩子就不情不願地也走了過來。伊九伊連忙說「沒關係」。於是,兩個孩子都在他們旁邊坐下了,繼續做著手工。
左思嘉問店主:「你家是兩個兒子?」
「還有一個妹妹,她外婆在帶呢。」店主說,「等長大了,家裡更熱鬧。」
「有兄弟姐妹很好啊。」
店主忙完了,還是繼續催促大孩子把小孩子帶下去:「坐那裡容易摔。」
大孩子準備去抱弟弟,但又由左思嘉代勞了。伊九伊也站起身,幫忙拿了桌上的橘子和蠟燭。
他們倆坐到後面的桌子上去,幫小朋友做橘子燈。伊九伊把橘子剝開,左思嘉用膠水把蠟燭底粘進去。大人的手比孩子的更靈巧,完成起來也更簡單。一邊做,兩個人一邊說話。
左思嘉說:「我從小就很想要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行,只要能陪我玩。」
伊九伊問:「你沒有朋友嗎?」
左思嘉很平淡地回答:「會和鄰居家的孩子玩。」
做完橘子燈,小朋友又搬出來了卡紙做風車,還拿了鐵絲和塑料繩出來,等一下要一起扎蜻蜓。
連伊九伊都說了:「你這是攢了幾天的手工作業啊?」
但是,他們剛好也沒別的事干,晚餐吃得早,肚子也填飽了,權當打發時間。
左思嘉一邊看手工書,一邊往折成蜻蜓形狀的鋼絲上纏線。伊九伊在折千紙鶴。兩個小孩也在疊彩色的卡紙,時不時地交換膠水或剪刀。
左思嘉說了一些自己小時候的事,零零碎碎,簡簡單單的。像是一段很渺茫的、光線有些過於明亮的記憶。
他說:「我小時候住在爺爺家,經常找人玩。一個人太無聊了。我家樓上是一個讀高中的哥哥,他家有一架鋼琴。有時候我去找他,他會拿單詞卡片給我背。我也去樓下,樓下家裡是一對姐妹。我還經常去院子裡玩,隔壁棟很多小孩都會來,你認識陳橋吧?他就在裡面。有一次,他從六級台階上跳下來,磕斷了牙。」
伊九伊斷斷續續地聽著,有熟悉的名字,有能隱約對上號的人。
她能想像得到他的影子。一個膽子有點小的、乖巧的小男孩,家裡不缺錢,但和不熟悉的爺爺奶奶擠在單位發的老房子裡。他喜歡跟夥伴們一起玩,追跑打鬧,渾身髒兮兮地回家。
他家的老人文化水平都很高,他卻不喜歡學習,只愛玩。左思嘉上課打瞌睡,看書看不進,總覺得字全都像蚯蚓一樣扭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