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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班, 何嗣音送手稿過來, 伊九伊本來完全可以讓他放在樓下, 他方便, 她也利索。但在樓上工作太忙, 伊九伊想找個機會喘口氣, 乾脆叫等他一下,下樓當面取。
何嗣音最近在gap中, 他本來也是個慢性子,比較悠閒。離開公司的時候,他簽了競業協議,有一筆能讓自己開開心心休息一段時間的錢,送東西什麼的,對他來說就是出門散步的機會。
他是和夏郁青一起來的。夫婦倆準備等會兒去看家具店。他們正在門口說著話,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穿法式連衣裙的女人朝這邊走來,笑容有種沉靜的嫵媚。
伊九伊買了兩杯咖啡,遞給何嗣音和夏郁青。她不著急上樓,一樓有休息用的座位,三個人坐下,圓圓滿滿,其樂融融地聊了一會兒天。
伊九伊問:「老師的情況還是不好嗎?」
「其實這幾天好多了,爸爸老想回家住。」何嗣音喝了一口咖啡。
伊九伊的儀態松松垮垮,但不會讓人覺得邋遢:「肯定是想的。醫院住著還是不舒服嘛。」
何嗣音說:「你這邊工作只能先推一推了。爸爸他……我還是希望他多休息一下,大病一場,焉知非福嘛。以後他就該安生點,別再像以前那樣折騰有的沒的了。」
除了何擒雲的事,伊九伊也跟何嗣音聊了他們之間的那個傳聞,正好夏郁青也在。
何嗣音的一舉一動有點像《花生漫畫》里養史努比的查理•布朗:「給你添麻煩了吧?這種事情都是女生比較吃虧……太荒唐了。郁青也覺得很可笑。我跟身邊的人都解釋了,本來想發個朋友圈,但是……」
「我理解。」伊九伊淡淡地說,「澄清了反倒會被問吧?」
夏郁青同為女性,顧慮更多,想得也更細緻些:「是啊。他要發,我是這樣想的。」
何嗣音真的是個幽默又單純的人,尤其頂著那頭自然卷和細邊眼鏡,穿著條紋襯衫,像個漫畫人物似的,瞪圓眼睛說:「你?我?我們倆怎麼可能?他們太討厭了。」
伊九伊望著何嗣音,面帶微笑,眼神卻悄悄放空,暗自思索著。
她平時不多嘴,偶爾看著有點脫離世俗,其實,只要樂意,伊九伊總能讀懂人心。上次在醫院,夏郁青和何嗣音關係更僵些,可能是蜜月里有些摩擦,這對新婚夫婦來說也常見。這次就好多了。
何嗣音身邊放著一隻盒子,到要分別的時候,他才拿給她。除了稿子,他還有這件東西,也是帶給她的。
他往常就很愛送禮物,逢年過節,回來常常帶很多皮包、巧克力和火腿,他的小侄子、老同學都有份。
何嗣音叮囑伊九伊,千萬不能提前打開。
某些地方,何嗣音受德國影響很大,比如生日絕對不能提前慶祝的習俗。
伊九伊忍不住笑,馬上就猜到了:「生日禮物?」
伊九伊和何嗣音有一個巧合的共同點。他們同一天生日。兩個人性格上有相似之處,某種意義上,可能也是因為如此——他們都是雙魚座,長著輕飄飄的腦子。
「對的,」何嗣音笑眯眯地站起來,人畜無害地說,「祝福我就先不說了,這個也是不能提前的。我聽爸爸說你要辭職,加油吧!」
伊九伊也起身,送他們到門口。
公司一樓安裝的是旋轉的玻璃門,太陽光非常璀璨,有些刺眼。夏郁青抬起手臂,擋了一下光。這束光像神諭似的,突然讓她一個激靈,可她仔細回憶,又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只能說是錯覺。
何嗣音關切地問:「怎麼了?」
夏郁青搖搖頭,擠出笑臉:「什麼都沒有。」
她看著她的丈夫。這個和英俊扯不上關係,外形像棉花糖一樣的男人,這個從不出言譏諷,總是像朋友一樣平易近人的男人,這個家庭背景能給人帶來最大助力的男人。她選擇了他。而不是其他人。一個民政局,一張結婚證,從此以後,是好是壞都得先考慮忍耐。更何況,何嗣音有什麼不好?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想著這些,夏郁青短暫失神。
何嗣音已經打開車門,還是那副包容心十足的笑臉,跟她說:「青青,走吧。」
夏郁青點點頭,低頭坐進去,離開這棟光鮮亮麗的寫字樓。
下午的時候,左思嘉來下里集團這邊開會,進門時有想過,不愧是搞文化的老古董,入口竟然裝的是容易壞又難打掃的旋轉門。
上樓以後,他被介紹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調任新職的侯詩。
工作中,侯詩有事先調查別人習慣。網頁上的圖片多半來自音樂會,左思嘉的表情往往很沉重,給她的印象是陰鬱俊美的孩子。可見到本人,他談吐很開朗,臉上始終帶著笑,身上有淡淡的風信子的香味。像是街頭隨處可見,極其重視外表的年輕人。
會議還在進行中,他們在提前確認流程,門打開一條縫。陳橋探出頭,一點都不看氣氛,也不注意裡面還有誰,手舞足蹈跟左思嘉說:「哎!等會兒到樓下來坐坐。」說完又縮回去了,留下門微微晃動。
等他走了,左思嘉笑著,風輕雲淡問旁邊人:「剛剛是?你們哪位的朋友嗎?」
侯詩剛轉的部門,準備大顯身手,主動回答:「是我們小陳總。」
等散會,左思嘉還是下了樓,到陳橋那裡坐坐。反正他下午也沒安排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