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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伊九伊也只是想想而已。她能感覺得到,他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
她繼續收拾東西了。
達斐瑤又說到自己這幾天在Tinder上認識的男生:「是種族優勢嗎?那個人真的好會調情呀。你也應該試試看。」
伊九伊手上有活在忙, 漫不經心地說:「我是對愛情有興趣,不是對男人有興趣。」
「你真的不再戀愛?那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伊九伊覺得荒唐,這根本是不相干的事情:「又不是戀愛了就不孤單。再說了,人生只有幾十年,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大部分東西可以扔掉,再買新的。回想起來,剛來這座城市時,她幾乎什麼都沒帶,現在要走,也沒什麼可拿走的。
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伊九伊都沒有理想這種東西。她只是想學自己想學的科目,看自己喜歡的書,就這麼簡單。至於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談不談戀愛,這都不重要。她好像本來就是欲求較少的性格,只想過得舒舒服服的。
達斐瑤問:「你之後回去還上班嗎?要做什麼?」
伊九伊只說:「我都準備好了。」但她沒告訴她具體是什麼,準備了什麼。
她給左思嘉也發了一樣的話:「我都準備好了。」
他們約好在她家見面。現在貓都沒有了,也不用擔心會被發現騙人。伊九伊還額外請了一次鐘點工,把家裡全收拾了一遍。回到家後,雖然一開始沒有明顯的感覺,但在日常生活中還是有注意到,貓毛少了好多。
手機響了。
左思嘉給她回復,重新確認了一次時間和地點。
這天晚上,有一些以前的朋友過來,叫左思嘉一起去喝酒。有知道的朋友在說左思嘉最近很安靜,常常聯繫不到人。陳橋也在群里,到底是髮小,給他們支招:「你們就說請他喝『四十二套』。」
那是他們在國內常去的酒吧的一個特色。大概就是雞尾酒像法餐一樣組成一個套餐,很多杯,調得很好,酒保還要專門為你服務,所以非常貴。
陳橋有理有據:「左思嘉這個人很勤儉持家的。在玩上花錢,一分一毛都算著。之前在酒吧還用他那個本本當場記帳。你試試。」
不出所料,左思嘉如期降臨,穿著寬鬆的外套,進門先問:「『四十二套』?」
大家連連點頭,伸手拽著他坐,他都紋絲不動。直到有人口齒清晰地承諾「對對對」,左思嘉才勉強被牽引著穿過人群,坐到他們中間。
投影在直播足球比賽,朋友們在狂歡。他臉上漫起一絲微妙的笑意。陳橋遞酒給他,左思嘉抬高分貝說:「我等『四十二套』。」
陳橋搖晃著身體,從椅背後翻越進來,落到座位上,跟他說:「你最近在幹什麼?怎麼都聯繫不上?」他還想說「不會是被吸乾了精氣吧」,但猜想左思嘉會不高興,於是沒說。
左思嘉有點猶豫,回答說:「在練琴。」
很難說陳橋是什麼心情,最直觀的感受是五味雜陳。要知道,那就是左思嘉的超越性所在,也是過去他壓著自己的能力的源頭。但是,左思嘉在艱澀的人生里躑躅不前的樣子,陳橋已經見識過了。
他只好說:「啊,是嗎……嗯……你酒精中毒好了?」
左思嘉從容不迫地辯解:「我從來沒有喝到中毒過。」
「不是說醫療狀態的那個中毒……」
如願以償,左思嘉第一次體驗「四十二套」,別人買的單,所以格外享受。
但他一段時間沒喝,空白期影響顯著,上頭得很快。聽人說,訓練出來的酒量僅僅只針對大腦,腎臟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就算能在清醒狀態下攝取的酒精變多,也不意味著酒量變好。腎臟仍然分解得很艱難,很費勁。只有頭腦徒勞地習慣。
這樣解讀,喝太多酒後,與其說大腦進步,倒不如說大腦退化,變得遲鈍了。左思嘉這麼覺得。就像他一樣。他總覺得自己習慣了分離和失去,心裡不會悲傷,可卻常常身不由己。
他沒喝完,剩下的部分全部給朋友平分了。左思嘉又坐了一會兒,聽朋友說自己的事,時間差不多了,他提前離場。
左思嘉隔天還要早起,就算沒有工作,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車停在了附近的停車場,叫了代駕,卻只讓人家幫忙開車。而現在,左思嘉想自己走回去。
他是真的很喜歡散步。路上經過白天熱鬧得熙熙攘攘,而現在空無一人的古樓景點,經過一些夜光雕塑,或者坐在路邊的陌生人。左思嘉認真地看著,有條不紊地步行。
忽然間,他停下腳步。
路中間出現了一棵很大的櫻樹。現在正是開櫻花的季節,很多遊客會特意去一些大學校園,甚至出國賞花。顏色嬌嫩的花,開成一片會很好看。這裡只有一棵樹,孤零零的,可是,還是很美。
左思嘉更喜歡這樣的。
他掏出手機,拍照,然後發出去。
剛要收起手機,伊九伊就回復了消息。她問:「這是在哪裡?你在外面?」
左思嘉站在樹下,編輯文字發給她:「在外面。我想我家的貓。」
我也是。伊九伊在心裡說。把弗蘭克和豬豬送走了,她覺得不習慣。
倏忽間,伊九伊發覺了什麼。貓只是寵物,是不會說話的、家養的朋友。這樣想來,其實人想貓是因為孤單。<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