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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變鳳凰,異想天開。」
這一句話落地,包廂里眾人嘲笑出聲,像一把把利刃,剝開了逢兮所有光鮮亮麗的面具。
逢兮唇角弧度一點點壓下,掃過面前這群笑個不停的公子哥兒們,無論是光鮮亮麗的女明星,還是為討生計陪酒的服務生,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玩物。
能隨意踐踏。
「站那幹嘛,還不滾過來。」劉董出聲,「趕緊給裴總他們敬酒道歉。」
逢兮抬手捋過濡濕長發,端起一杯酒,撐起笑意,朝裴牧迎等人走來,彎下腰,語氣幾乎卑微到塵埃里:「抱歉,是我——」
話還沒說完,緊閉的包廂門從外推開,走廊如晝的白光像一把銳利的劍刃,強勢劈開這奢靡的聲色世界,昏暗包廂瞬間明亮起來。
光明降臨了。
逢兮扭頭看去,光有些刺眼,她適應了許久,才看清站在門口的兩人。
裴延單手抄兜,戴著鴨舌帽,低頭玩著手裡的打火機,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
一邊的陸政嶼,槍灰色高定西裝熨燙得不染一絲塵埃,白襯衫,淺灰純色領帶,銀色領帶夾在燈下微微反光,他就站在那兒,目光穿過眾人,落在她身上。
像極了那年。
逢兮別過臉,不想被陸政嶼看見此刻的狼狽,耳邊響起有節奏的腳步聲,再抬頭,陸政嶼來到她身邊,一件帶有冷冽烏木氣息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她心跳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就靜靜注視著陸政嶼。
陸政嶼掏出手帕,溫柔且細緻地給逢兮擦去臉上的酒漬,看著她問:「誰拿酒潑你的?」
「……」逢兮不語,側臉避開陸政嶼目光。
陸政嶼動作一停,虎口鉗制住逢兮小巧下巴,黑眸危險眯起,盯著她的臉說:「誰拿酒潑你了,就給我潑回去。」
「——我陸政嶼的人,不能吃半點兒虧。」
包廂在裴延和陸政嶼進來時就安靜了下來,誰也不敢惹這兩位主兒,若說裴延的瘋是擺在明面上的,那麼陸政嶼的狠就是陰著來。
即使陸家從平京權貴圈離場,但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也不可小覷,放眼這四九城,誰敢給陸政嶼甩臉子瞧。
誰不知陸政嶼這人看起來一副端方君子的斯文模樣,實際上心狠手辣,上一秒和你談天敘舊,下一秒就出手掐你命門。
從陸家沒落,他不過幾年就借著外祖之勢,白手起家就能看出,這位主兒應了圈裡那句話:「寧惹裴三,不招陸爺。」
剛拿酒潑逢兮的富二代這會怕的要死,拼命給裴牧迎使眼色,期盼裴牧迎能幫忙說上兩句話。
裴牧迎這會酒也醒了,掛著一副溫和的笑,和陸政嶼搭關係:「二哥,您看這事兒就算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弄這麼難看?」
陸政嶼連個餘光都沒給他,替逢兮擦去臉上的酒漬,看著她,輕挑眉:「還不動手,等著我幫你?」
「那他們後面找我麻煩怎麼辦?」逢兮看著陸政嶼,一雙眼波光瀲灩,格外動人,「我無權無勢,有點兒怕。」
陸政嶼虛摟著她的肩,目光掃過包廂一眾人,撂出一句話:「那就仗我的勢,我的權。」
逢兮彎起一雙眼,嬌嬌地笑出了聲,應了一句好,直接端起茶几上的酒桶朝剛才那個富二代潑去,富二代要起身躲開。
倏地,憑空出現一隻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讓他動彈不得,富二代抬眼看去,對上裴延那雙漆黑的眼,瞬間動彈不得。
逢兮把酒潑向富二代,混合冰塊、果片的啤酒直接從他頭頂澆下,富二代臉被冰塊砸得生疼,頭髮上掛著果片,好不狼狽。
「剛有句話忘說了,」逢兮把手裡空酒桶一扔,低眸,譏誚看著狼狽的富二代,「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
包廂眾人,無人敢吭聲,這種場合不足為奇。
誰不知逢兮是陸政嶼一手養大的,他寵得她驕縱跋扈,恣意妄為,平京一眾貴女衙內,就沒誰敢因逢兮出身嘲笑她。
陸政嶼給逢兮整理了下頭髮,虛攬著她的肩,往包廂外走,路過裴延身邊時,淡聲開口:「自個兒看著辦,別弄出人命,不好收場。」
裴延往沙發上一靠,拖著腔調應了一聲,等陸政嶼兩人從包廂離開後,凌厲眼神掃過在場一眾人,緩緩開口:「賞個臉,我和我哥敘個舊,眾位先離場如何?」
那群人連忙賠笑,一個個跑得賊快,很快,包廂里只剩下裴延和裴牧迎。
裴牧迎看著懶散靠著椅背的裴延,他口罩拉到下巴,露出凌厲流暢的輪廓,一雙漆黑的眼半眯著,唇角勾著散漫的笑,但不達眼底。
有那麼一種人,他只需要坐在那兒,什麼也不做,周身縈繞的氣場就很有存在感,強勢又兇猛,令人無法無視。
裴延就是這樣的人,天生口含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養得一身壞脾氣,放浪不羈,桀驁難馴,瘋起來,即使是家裡的爺爺的面子也不會給。
半晌,裴牧迎斟酌著語氣開口:「阿延,你今天找我什麼事兒?」
「沒事兒,」裴延甩出一紙懷孕報告單,扔到裴牧迎面前,「只是來恭喜下堂哥您,馬上就要當爹了。」
裴牧迎看清懷孕報告單上的名字,臉色一變,紙張捏得沙沙作響,怒視裴延:「你想要什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