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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褲子啊,我感覺你不買回來看看是不會死心的,要不然你買個運費險,行就行,不行就退。」她這樣說著,俯身去解鞋帶,結果不小心扯成死結,垂著腦袋解開死結的功夫錢慧辛差點大腦充血——不解鞋帶直接脫鞋的習慣要改。
王術也跟著下床穿鞋,她聽到「運費險」滿腹怨念:「現在運費險是越來越貴了,居然要收四塊五,那要萬一質量很好不用退貨,我豈不白白丟了一個桶面的錢?」
錢慧辛默了默,把腳伸進鞋裡,道:「繼續糾結吧,窮鬼。」
4.
錢慧辛離開以後,王術被也來串門的二姥姥叫到跟前。二姥姥打趣道:「我剛聽半天了,不就是一條褲子,去讓你男朋友給你買,聽你媽說他家住錦繡大道的那一邊,有錢。」
王術分外不喜歡這樣的說法,但是她二姥姥七十多了,雖有孔子云「朝聞道,夕死可矣」,但她判斷她一輩子沒怎麼走出三秋胡同的二姥姥沒有這個上進心,因此齜牙笑了笑,在楊得意的眼神暗示下,輕飄飄道:「我媽不讓。」
二姥姥看完黃金劇場扶著門框離開以後,王術陪著楊得意收拾桌子,仍是沒忍住皺眉發起牢騷。
「二姥姥有時候說話真是讓人火大啊。怎麼就得讓男朋友買,男朋友欠我的?她上回說王戎,沒結婚就不應該住到一起,最後婚事也沒成,多不好看。哪兒不好看了?大清亡了沒通知她?」
楊得意因為那句「大清亡了」笑得抓不住抹布,說「到底還是大學生會埋汰人」。王術用胳膊肘把楊得意頂開,替她把抹布搓洗乾淨,氣呼呼晾到窗棱的鐵釘上。
「你姥姥跟你二姥姥的關係並不怎麼親近,她嫌你二姥姥說話做事因為沒心眼兒所以顯得沒個分寸。但是她後來生病,你二姥姥一周兩三回地往醫院跑,她一來病房裡就有活泛氣兒了,你姥姥願意多說幾句話,我跟你大舅的心情也能鬆快些。你姥姥斷斷續續住院一年多,她往醫院跑了百來趟。」
「你姥姥沒了大概小半年以後,有一回我在房間里哭,她剛好掀簾進來,非問我怎麼了。我就說我想你姥姥做的燴餅了。其實是想你姥姥了,沒好意思說。你二姥姥一個吃什麼都對付的人就開始學做燴餅。後來我回回回娘家來,你二姥姥都會給我端來一碗燴餅。也不知道是她的手藝長進了還是我的記憶模糊了,後來越來越覺得她做的味道跟你姥姥做的一模一樣。」
王術愣愣盯著那塊已經看不出原色的抹布,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想收回那句奚落中帶著怨憤的「大清亡了沒通知她」了。
「我在廣場上賣煎餅果子,也常常聽到有些年輕的孩子因為長輩幾句不中聽的,特別不齒地要跟人『翻臉』、要劃清界限再不往來,仿佛之前所受的長輩的恩惠都跟這幾句不中聽的抵消了……到是挺會算帳的。他們其實知道自己年紀正好在走上坡路,而長輩日漸衰老在走下坡路,翻臉也就翻臉了,又能怎麼樣。」
王術低頭對手指嘀嘀咕咕:「你別罵了,明天二姥姥家的白菜車到了,你還叫我,我還去給她搬。」
——二姥姥之前醃的白菜給鄰居分完了,剛剛閒聊時她順口說明天又將有一車送到。
楊得意給了王術一個讚許的眼神,她伸手捏了捏王術的頰肉,想了想,又道:「你二姥姥這輩兒人出生的時候新中國都還沒成立呢,不能跟她們計較這些。」
王術直著眼睛面無表情道:「媽,你的手剛剛還在洗抹布水裡泡著。」
楊得意仿佛失憶了:「啊?我?我泡了嗎?啊,那你再去洗遍臉吧。」
王術重新洗臉以後,往回一算,二姥姥今年七十六了,哎呦,那可不止是新中國還沒成立,三大戰役都還沒開始呢。她揉了揉鼻子,懷著「我真該死啊」的歉意給自己定了個早起搬白菜的鬧鐘。
第 32 章依誮
1.
因為大一隻顧哀嘆一貧如洗, 以十一分之差錯失了八千的獎學金,王術大二早早就瞄準了這筆巨款,學習態度非常端正, 最後一門課考試結束, 全班只有三五個人是笑容滿面邁出教室的, 王術就是其中一個。
當然,倪靜琳也占據了一個名額。G理工的老師都不肯在考前劃出題範圍,不給學渣們臨時抱佛腳的機會,這讓倪學霸十分滿意, 她瞧著周圍愁苦滿面的同學,笑容愈加如浴春風。不過當目光落到王術面上時, 她的笑容頓了頓。
「別掙扎了, 明年獎學金怎麼花我都想好了。」倪靜琳用鼻孔看人。
「真巧,我也想好了。」王術面不改色。
「我計劃去趟北海道, 嘗嘗那裡的刺身, 雖然空運過來的味道也不錯,但到底不如去原產地直接吃新鮮。」倪靜琳露出經典的富家小姐臉。
「八千塊去北海道, 恐怕是趟有去無回之旅。」王術溫和道, 「我要拿去給我男朋友花,就是你在圖書館偶遇過的我那位男朋友。」
兩人正駐足在教室門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團委拎著保溫杯從兩人之間穿過,留下一句「話劇社下回表演沒有這段我不看。」
王術和倪靜琳各自給對方點評了一句「神經病」就此分開。王術往前走了兩步後脖領子突然被揪住, 她順著力道回頭,居然是李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