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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錢慧辛整個暑假並沒有掙足六千四百塊, 因為最後一周她的奶奶錢素珍突然住院了,她不得不提前結束暑期兼職去給老太太送飯。錢慧辛得有半年沒見到她奶奶了,所以乍然得知她在買菜回家的路上突然昏倒被人送去醫院了, 很是迷糊了一段時間。
「得去看看她吧?」王術在自家門口啃著黃瓜截住去胡同口買醬油回來的錢慧辛。
「我姥姥說得去, 她說下午要陪我去, 我沒讓,我奶奶看到她還得瘋。」錢慧辛舉著醬油瓶子推了推眼鏡兒。
「你奶奶看到你不瘋嗎?」王術咬了一口黃瓜,問。
「也得瘋,不過我能忍。」錢慧辛說。
「下午我陪你去, 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兒。」王術說。
錢素珍沒什麼事兒,就是上了年紀常見的那些病, 輸幾瓶吊針也就緩過來了。錢慧辛和王術推開病房門進去, 老太太正斜倚在病床上看電視。她瞧見她們,露出個譏誚的笑容, 伸長腦袋跟隔壁病床的老太太說, 「喏,戴眼鏡的這個就是, 沒成年就敢下手幫她媽毀屍滅跡, 後頭上了法庭還跟警察撒謊,小小的年紀,又壞又狠,天生的壞種 。」
錢慧辛就像是沒聽見, 慢慢走過去,心平氣和地問:「吃不吃蘋果?」
錢慧辛沒跟任何人說過事發那天她做了什麼, 包括王術。
她放學回家, 她媽一身血跡坐在廚房門口跟她告別,她媽笑得比哭還難看, 說沒別的辦法了,真沒別的辦法了。她推開廚房的門,看到一地的血和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錢慧辛至今也不知道自己那時為什麼會這麼冷靜。她轉頭就去抓了拖把過來,兩盆水潑下去,血跡就化開了。她是在警察破門而入時手才開始抖的——-她媽媽在她拖地時自己報了警。
她媽媽反抗中砍出這幾刀之前一共報警七次,她爸爸因家暴坐牢共計不到兩年,且次次回來愈加變本加厲。離婚?早離婚了,但有屁用!她爸爸是個不要命的,來她姥姥家附近不懷好意蹲幾天,她媽媽就得乖乖跟他回去。
錢素珍雖然嘴上也不饒錢慧辛,但跟她確實沒那麼大勁兒,畢竟也是自己曾經抱在膝上餵過飯的孫女。錢慧辛給她削了個蘋果遞過去,她也就哼一聲接來吃了。這之後錢慧辛每天來醫院給她送兩回飯,一直送到她出院錢慧辛開學。
2.
王術整個暑假都在找兼職中,但由於拈輕怕重,每每鎩羽而歸。不過倒是把晉市給走了個遍。她家不出意外未來許多年內都得苟在晉市邊緣的老舊胡同里,早點熟悉這個城市比較好。
當然對此王西樓有不同意見,他給她們畫餅最多五六七八年他們就能「東山再起」。然而這個城市,即便是二手房,房價也已經飆升到四萬多了,拿什麼東山再起。
不過幸好一家人早就已經習慣胡同生活了,屋破,但是院子大,而且比樓房更能感受到季節變更。
當然,對於王術來說,又有一點好處,跟男朋友只隔著一條錦繡大道,什麼時候興起想見面的念頭什麼時候能見,哪怕是半夜三更。
至於為什麼是半夜三更,反正有一回是王術獨自在家看了場電影太過感動,又有一回是王術被王西樓批評了傷心難過;有一回是李疏在海市外婆家呆得太久——其實也就兩周——深夜的航班回來有「必須得連夜給她的禮物」,又有一回是李疏跟朋友喝得微醺不想「太早」回家。
「晉市是不是比大都靠北啊,怎麼感覺秋天比大都冷。」
王術打著哆嗦來到G理工的籃球場準備上體育課,怕冷得十根手指都收進了袖子裡。
「是晉市冷,還是你的心冷?一貧如洗地滋味兒不好過吧?」個別關係不錯的同學已經開始跟王術開起這樣的玩笑了。
「……心冷,不過想起來學長男朋友,又熱乎乎的了。」王術嘴上從不吃虧。
——這位同學就是之前在群里回復舉著學長號碼牌排隊的那位。
體育老師嗚嗚吹著哨子要大家集合,一番熱身活動後,體育課代表推來了各類運動器材。王術縮著脖子鴨子步跑到跟前,小推車的框內只剩下一副斷了兩根線又敷衍著系起來的羽毛球球拍。王術舉起球拍轉身向著同學堆兒里揮動兩下,只有倪靜琳默默上前。
王術分給倪靜琳一根球拍說:「我都不愛跟你玩兒,你這個人不講武德。」
「你看看除了我有人響應你嗎?你也照照鏡子審視審視你自己。」倪靜琳皺著秀氣的眉。
王術打起羽毛球特別彪,球拍揮得風聲倏倏,旁人只剩下撿球的份兒。日子一長,就沒人樂意跟她玩兒了,她追著人說好話也不行。
倪靜琳也是實在沒有別的對子可搭了,只能屈就王術,但是即便如此,十分鐘後她還是扔了球拍「呸」了一聲走了。羽毛球就是得有來有回循環往復才有樂趣,光東奔西跑撿球有個球的樂趣。
王術叉腰站在原地露出孤獨求敗的表情。
「你這球打的……」
李疏感嘆著,慢步走過來。李疏今天有個小考,這是提前交了捲來的。他其實五分鐘前就到了。倪靜琳要不是有帥哥在一旁圍觀激起了不願意落於人後好勝心,五分鐘前就「呸」她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