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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有一種如玉一般的蒼白。
平日裡他的手本來就涼,如今浸在溪水之中,更是冰涼了些。姜嫿的手指輕輕點著,水流從他們兩個人的指縫間穿過。
姜嫿輕聲笑著,同青年那雙眸對上。
遠山寺來往的人很多,今日不熱,所以後山溪流這一處的人並不多。她們的身旁,只有四五個小孩,正玩著捉迷藏的遊戲。
不遠處,一個小孩口中正倒出著:「十五、十四、十三......」
周圍還有小朋友的嬉鬧聲。青年低頭,用乾淨的帕子將少女的手上的水珠擦乾淨。
小孩還在蒙著眼睛數著:「十、九、八......」
溪水邊傳來清涼的風,吹起了姜嫿額邊的碎發,一身鵝黃色衣衫的少女俯身撿起了被吹落在地上的帕子。
數數的小孩有些耍賴,聽不見同伴的聲音後,便放下了蒙住眼睛的手:「六、五.....」
不遠處,夏日燦爛的陽光下,少女抬起眸望向身側的青年,輕聲數著:「三、二、一......」
遠處突然綻開了煙火,像是放錯了一般。
青年俯身吻住了心愛的少女,像是遠處那錯落的煙花。他們在嘈雜和吵鬧聲中,共享有關這世間一切的躍動。
一聲又一聲。
姜嫿輕輕地笑了笑,任由青年那還沾著水珠的修長的手指輕輕划過她的手腕,冰涼的澀意讓她身子顫了一瞬,隨後她更緊地被青年擁在了懷中。
......
一瞬間,言語消散,恍若雪落。
兩人都未抬起眸,故而也未看見,即便是在白日,遠處亦煙花璀璨。
第一百零八章
一旁的小孩左望望, 右望望,尋找同伴,一轉身就看見了前面相擁的兩人。小孩忙用手捂住臉, 又露出兩隻眼睛, 陡然轉了身跑遠了。
樹林間響起小孩奔跑踩樹葉的『嘎吱』聲, 在盛大的煙花的爆裂聲中,如此渺小,卻又是這世間發生的一切的很微小的一部分,就像是不遠處輕笑出聲的少女一般。
後來, 他們牽著手,將整個後山都逛了一遍。
前些日下了雨, 空氣很好, 兩個人也同那孩童一樣,踩在落下的枯黃的葉子上。姜嫿望著腳底的葉子, 看得出再未落下來之前, 葉子應當是綠色的,只是落下來之後, 連日被夏日的陽光暴曬著, 這才有了這踩上去清脆的響聲。
姜嫿望向旁邊的人,青年有一張比夜空皎月還要好看的臉。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娘親的事情。可能是因為上一世十年也沒有,這一世她想好好地都做一遍。
兩個人一同回了寮房, 是相鄰的兩間。其實寺廟之中是不容許男客和女客住在一起的,但是不知道謝欲晚如何同小僧人說的, 最後僧人還是把他們的房間安排到了一起。
姜嫿望著面前的青年, 閉上門,帶到門徹底關上之後, 她垂眸輕輕笑了笑。
她靠著門,緩緩坐到地上,她的正對面是一扇窗戶,透著窗戶向外望去,是零星幾棵梧桐樹。可即便是這般偏僻地方的梧桐樹,上面亦有數不清的紅布條。黃昏的光灑在紅布條上,少女靠著門,仰望著被風吹動的萬千願望。
*
那日,閉上眼之後,姜嫿在心中念了自小抄寫的所有佛經。
她也不太知曉自己在念什麼,但是在深夜,在這寮房的昏暗之中,她虔誠地將那些佛文在心中一一誦讀。
偶爾她會想起祖母那張臉,隨後想起這半年來她所了解的一切。那些曾經困死她的局,在這半年間,盡數破了。
一直到天微微亮,她才緩緩睡過去。
*
清晨。
遠山寺響起了洪亮悠遠的鐘聲,一眾僧人有條不紊地做著今日的早課,他們其中有剛入門的弟子,也有自小在佛寺長大的出家人,在一方並不算華貴的大堂之中,他們一身素衣,虔誠地祈禱。
木魚聲,佛珠撥動的聲音不絕如縷。待到早課的一切都結束,僧人們才有序地去廚房領齋面。
「住持。」
「見過住持。」
被喚作『住持』的『老人』早已步履蹣跚,被身旁的弟子攙扶著,踉踉蹌蹌地坐在了長木凳子上,緩慢地吃著碗裡面的素麵。
「咳——」
「咳————」
住持吐出一口血,蒼老的臉緩緩地失去了最後的生機,在一眾人的驚呼聲中,在這個尋常的清晨,在一碗簡素的齋面前圓寂了。
*
謝欲晚是在要下山的時候知曉這個消息的。
因為他們下山的時候,山頂的鐘齊齊整整地被敲響了三次。鐘聲迴蕩在山林間,上山下山的人都止住了腳步,像是約定俗成一般,眾人齊齊向著遠山寺的方向行了個禮。
「阿彌陀佛。」
姜嫿怔了一瞬,這兩日他們都沒有見到住持。
一旁傳來人們議論的聲音:「住持圓寂了,唉,住持當是算到了,這幾日姻緣簽都沒有算了。要知道從前,即便生病住持也堅持每日算十卦姻緣簽,是這一兩年才慢慢減少的。之前一段時間沒有算,後來恢復了,哪知......」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住持是聖人,只是那姻緣簽真的准嗎?」
「准啊,特別准,我從前為我女兒算過一卦,裡面說她初遇非良人,果然那人就是個騙子。多虧了住持,否則我的女兒還不知要如何被蹉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