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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日日同娘子聊天,幾乎將她這一生的話,都要聊完了。
還好,過了兩日,公子就回來了。
那是一個深夜,公子回到府中,喚她到了書房,讓她細緻說了一番情況。
她一一講述完,其間,小心偷看著公子的神色。
然後就見到,公子好看的眉眼沒了往日的淡漠。
原來,淡漠矜貴的公子,也會擔憂。
大夫說,娘子既然從未提起過,便是不想同她們說。他們貿然去問,娘子的精神可能變得更差。若是想娘子好起來,就要分散娘子的注意力。
後來,公子想出了法子。
娘子開始白日學詩文,晚上處理府中事物。
因為太累了,此後,娘子的確再也沒有被魘過。
可今日——
怎麼又開始了?
姜嫿還是一副平靜表情,輕聲道:「橘糖,橘糖。」
橘糖在姜嫿的溫聲呼喚中,擔憂又心疼地望過去。
心中惶然。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娘子這般記了十年......
第十六章
「別發呆啦,不是要放風箏,用完了膳,我們去城外。」姜嫿輕聲道。
正午盛烈的光,從半開的窗照進來,她指尖在光映亮的地方點了點,隨後望向了對面的橘糖。
橘糖亦望著她,不敢將心中的擔憂表露一分,小聲回道:「好。」
姜嫿口中無滋味,卻還是似往常一般用了適量的膳食。
她面色平靜,眸中亦毫無波動。
似乎這些日的一切,都是尋常。
只是會在想起明日要去為尋覓合適的妾的人選時,心陡然被針刺一下。
其實不算太疼......
她兒時被二姐姐欺辱的每一次,都比現在要疼上許多。
前些日那些濃烈到落淚的情緒,仿佛都是曇花一現,現在她想起來,似乎也覺得,沒有什麼了。
......不就是為夫君納個妾嗎。
世間婚姻本就是如此,後院添上一兩人,太過尋常了。她這幾日認真想了前些日發生的所有,發現一切似乎都源自她的貪。
她又怎麼能因為她的貪,去苛責夫君呢?
想到這時,橘糖地給她一杯茶。
是之前小二送上來的碧螺春,蘇式菜因為是甜口,在為客人上菜時,酒樓往往會配上一壺碧螺春解膩。
她輕抿了一口,無滋無味,如白水一般。
許久之後,才會有一點苦,綻於舌尖。
*
馬車到了城外。
今日天氣好,城外的人並不少。
馬夫載著貴人,一路駛著馬車,最後將馬車停在了靠溪的一處樹蔭處。橘糖將姜嫿從馬車上扶下來。
馬夫特意選的地方,人並不多,只有寥寥三兩個孩童玩著溪水。
姜嫿下了馬車,一眼便看見了溪邊的孩童。
他們看著不過三四歲,衣服被水浸濕了大半,卻還是樂呵呵地將腳放進溪水之中。等到同伴也靠近的時候,就猛地抬腿,見到水濺到同伴身上,立馬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姜嫿怔怔看著,她沒有體驗過這般的快樂。
如若她有一個孩子,是不是也會如他們一般?
這個想法只在她腦子停留了一瞬。
她不會有孩子。
即便有,即便只有三四歲,這般時候,孩子也在學堂。即便不在學堂,按照禮數和規矩,也萬萬不會在這溪邊,似頑童一般玩水。
她望著平靜的小溪,偶爾因為孩童們的動作盪起些漣漪,但是等到漣漪盪開了,就又平緩了下來。
身旁,橘糖已經開始綁風箏的線了。
她正準備去幫忙時,手指尖突然顫了一下。
有什麼人......正在看著她。
如若適才在酒樓之中是錯覺,那這次呢?
她捏緊了帕子,沒有第一時間轉身......她現在不知道究竟是哪方的人,因為這眼神之中的情緒太濃烈了,如若是那些官宦人家的暗衛,不至於能讓她察覺。
而且,她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她喚了橘糖過來,輕聲吩咐了幾句。
橘糖有些不贊同,但見她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最後還是拿著風箏走遠了。
馬夫守了一刻鐘,也在一旁打盹休息了起來。
姜嫿彎下身,手輕拂著微涼的水面。
她面色平靜,身子前傾,就在準備起身之際,突然身後探出來一隻手——
這便忍不住了?
她眼眸中沒有絲毫波動,下一刻,那手卻陡然拉住了她,將她帶離了溪邊。
她一怔,轉身之際,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三妹妹,溪邊多危險,還是離遠一些。」
是她。
姜嫿眼眸怔了一瞬,手下意識蜷縮,隨後,眼睛緩緩望向前方的人。
「......姜玉瑩。」
姜玉瑩莞爾一笑,若是略去眼底的憔悴,人比花嬌。
「許久未見,三妹妹。你我姐妹一場,今日恰巧在這城外遇見,也是緣分。當年是姐姐年少不知事,才做下那些錯事。這些年姐姐心中一直悔恨難當,也不敢去尋妹妹,只能通過旁人打聽妹妹的近況。也不知,妹妹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姜嫿冷了眸,姜玉瑩口中的話,她一句不信。
但既然姜玉瑩先提起來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