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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匾晃悠悠的,已經裂開了,看著馬上就要被劈開。
姜嫿顫著手,抓住了屠夫要劈下去的手臂,她被帶著直接摔到了地上:「等,等一下。」
她紅著眼,從懷中拿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這塊木頭,留給,留給我吧。」
屠夫像看神經一樣看她,見她不像說笑的,忙拿了銀子走遠,一邊走還一邊念叨:「你自己給的,你這姑娘,小小年紀,自己給的啊。」
姜嫿望著面前忙亂喧雜的人群,卻怎麼都尋不到那個記憶中溫柔熱忱的少年。
她起身準備再走近些時,一道修長的身影攔在了她身前。
她惶惶抬頭,望向身前面色依舊平靜的謝欲晚。
她幾乎是下意識道:「你做的——」
聲音還未發出來,她已經被謝欲晚捂住了嘴,他眸色淡淡的:「姜嫿,你想清楚了再說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姜嫿被迫同他對視著,淚一點一點盈出了眼眶。
她當然知曉,這辦事情不會是謝欲晚做的。只是,她不知道還有誰,也不知道這般事情為何獨獨發生在於陳和於夫人身上。
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
她惶然抱住身子,失聲大哭。為了見於陳,挑選的衣裳,打扮的妝容,此時都同面前的廢墟一般,狼狽一片。
一個溫熱的懷抱落下來,謝欲晚用衣袖將她護在懷中,擋住了旁邊人的視線。他停頓了一兩瞬,眸中多了一分深重,聲音難得輕柔。
「別哭,於陳和於夫人都在外郊的院子中。」
姜嫿的眸一瞬間僵住,望向謝欲晚,聲音哽咽了下:「真的嗎?」
謝欲晚此時眸色又變淡了,日暮的光照在他的眼睫上,他淡淡道:「我為何要騙你?」說完,他將她扶起來。
姜嫿原想拂開他的手,但想起於陳,還是垂頭同他去了馬車之中。
走近馬車,寒蟬抱著劍在外面等著。
姜嫿腦中閃過什麼,但一旁的馬車已經掀開了車簾。她眸色複雜地望著前方的馬車,這便是命運的軌跡嗎,她已百般逃避,最後還是要同謝欲晚染上交集。
這般想法不過一瞬,此時什麼都沒有於陳的安危重要。
她不得不收斂心中的失落,同謝欲晚『談判』。
謝欲晚看著她的眼神,剎那間就明白她所思所想。他淡淡地向身後的廢墟望了一眼,也隨在姜嫿身後上了馬車。
兩人面對面坐著,姜嫿剛想開口,就被謝欲晚遞過來一本書。
她被迫接過那本書時,謝欲晚的眼眸恰同她對上。
一時間,她捏著書的手不由有些緊:「讓我去見於陳。」她咽了咽口水,輕聲道。
謝欲晚眸中並沒有什麼神色:「書中第五頁,在馬車停下來之前,倒背出來,你就去見。」
姜嫿手一時間僵住,上一世也不見這人如此刻薄。
「我沒同你玩笑,謝欲晚,讓我去見於陳。」她此時滿心擔憂,做什麼背誦詩文這般的荒唐事情。
謝欲晚平靜看著她,也學著她一般喚了全名:「姜嫿,你看我像是在同你玩笑嗎?」
姜嫿心中氣悶,翻開書,開始背誦。再抬眸之際,就看見對面的謝欲晚正淡淡地看著她。
她抓著書的手一時間發緊,最後自己逃避似地閉上了眼,腦中亂得如何都背不下這短短的一頁。
從始至終,謝欲晚一直眸色平靜地望著對面的少女。
就好似,只有在這般時候,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看看她。不知不覺,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從車窗湧入的風擁入青年的袍。
他終於神容淡漠地移開眼神,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扣緊小桌,指尖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帶著血跡的印,才緩緩咽下了喉間發疼的癢意。
做完一切後,他沒有再抬頭。
到底只是一頁書,姜嫿很快就背完了。她才不耐煩地想將書遞給謝欲晚自己背誦時,馬車就停了下來,一直垂眸的青年聲音依舊很淡,只是多了分不易覺察的虛弱。
「下車便是了,去吧。」
姜嫿剛要出口的話一怔,手下意識就想去掀起車簾。
從始至終,青年都未睜眼。
但最後,姜嫿的手顫抖地從車簾上放下,眸色複雜地望向了對面的謝欲晚。兩世,這可能是她在他面前服的第一次軟。
「謝欲晚,你能告訴我於府到底發生了什麼嗎?」少女垂下手,也垂下了眸,她聲音很低。
青年曲指,下一刻又鬆開。
他抬眸,望向對面的少女。她擔憂、慌張、局促不安,這一切都是因為旁人,但是看著卻比上一世要活的更為生動。
姜嫿抬眸那一瞬,恰同謝欲晚對上。
按照她從前的性子,此時她便該退縮了。但是想到那個如春花一般燦爛溫柔的少年,她還是堅定地望向謝欲晚,又問了一遍。
「可以嗎?」
謝欲晚一怔,突然自己有些侷促地移開了眼。
姜嫿向來看不明白他的情緒,還以為這是拒絕,心中嘆了口氣,卻也知道若是謝欲晚不願,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身份去強求。
她的手剛搭上車簾的時候,謝欲晚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姜嫿,前世我教給你的第三課是什麼?」
少女的身子陡然僵硬,轉身望向謝欲晚,輕聲道:「不要先入為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