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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蓮撥開糖紙,將糖放入口中之後,像個小孩一樣舔了舔自己手指。晨蓮沒有避諱她,只是安靜地吃完了這一顆糖。
一刻鐘後,晨蓮就走了。走的時候,還帶走了那一張糖紙。過了幾日她才知道,晨蓮死了。
之所以在青山她也能知曉,是因為晨蓮殺死了天子,公子和安王在一系列謀劃之後用了最無解的方式,做為世上最後一個王儲,在公子的扶持下,安王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那時世人皆唾罵公子,她因為小姐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怨恨公子。故而在一日的雨夜,她見到公子時,並沒有給什麼好臉色。
其實......是很逾矩的事情,但是莫懷那時已經不在了,不會再有人說她了。她看著公子向著小姐的墳墓走去。
小姐死後,公子並沒有將小姐按照規矩下葬在族陵中,而是將小姐同小姐的娘親葬在了一起,也就是她所在的青山。
這是公子做過的為數不多的幾件叛離規矩的事情,她那時看著公子的背影,她形容不出來。是在很久之後她才明白有些東西,故而這一世有了上一世的記憶之後,她對公子生不出苛責。
思緒迴轉,看著旁邊一臉沉默的莫懷,橘糖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子。她對自己說,會不一樣的。
廚房裡面又傳來了燒糊的味道。
橘糖知曉,這是剛剛婦人那聲敲門聲的後果,也是她是時候進廚房的訊號。畢竟,一直留公子一個人在廚房,她真的很擔心。
擔心公子,更擔心吃公子做的膳食的小姐。這般想著,橘糖提起裙擺去了廚房,然後就被廚房的煙給嗆了出來。
在一陣濃煙中,她看著紋絲不動的公子,輕聲搖了搖頭,隨後再次進去。
*
到了大路上,馬車比山間快些了。姜嫿看了半本書左右,馬車停了下來。晨蓮從裡面掛起車簾,輕聲道:「小姐,到了。」
姜嫿輕聲應了一聲,隨後關上了手中的書。被晨蓮攙扶著下了馬車之後,她望向店鋪的裡面,發現沒有人。
姜嫿先走了進去,隨後輕聲道:「當家的在嗎?」
還是沒有聽見聲音,姜嫿便先在店中坐了下來。主人家不在,她也不好打量四周,只能安靜地等著。
大約一刻鐘後,竹簾後面傳來了聲音。姜嫿知曉應該是當家的忙完出來了,便起身望向竹簾處。
她望過去的那一刻,竹簾恰好被人從裡面掀開。始料未及,姜嫿看見了於陳的臉。她一聲問候還未出口,就怔住了。
......
風穿過弄堂,姜嫿還是輕聲笑了笑:「許久未見。」
「許久未見。」於陳的聲音還是如往日一般溫和。他望著身前的少女,她一身紅衣。不知為何,明明春花不爭艷,他卻此刻卻覺得她是整個春天。
他起身,將裡面的木盒拿出來,隨後將木盒打開,將裡面的九連環拿了出來:「是陳離修復的,就是你上次見到的那個書生模樣的人。」
姜嫿眸停了一瞬,如若單聽陳離她沒有想到什麼,將於陳和陳離放一起她就明白了。於陳參加科舉用的是陳離的名字,用的是陳離的名額。
原來......上次她所見到的那個人便是陳離嗎,姜嫿明白自己上一世聽見的一些東西可能出了一些差錯,世人眼中都是於陳為了權勢占了別人的科舉和功名,但是事實應該不是這樣。
只是以如今的身份,細問便有些冒昧了。於是姜嫿將心思從別處收回來,望向桌上的九連環。
她的手小心地撫摸上修復完好的九連環,並從身上拿出一個荷包,放到桌上:「陳當家在何處,這是剩下的銀子,九連環修復得極好,我很歡喜。」
於陳停了一瞬,轉向竹簾後:「在那裡。」
姜嫿隨著於陳的視線望過去,恰巧一陣風將竹簾掀起來,露出一頂棺材。
這是姜嫿自看見於陳之後的又一次走神,她握住九連環的手有些收緊,隨後緩慢地望向於陳,她沉默許久,也只能道出一句:「節哀。」
於陳對她溫柔笑了笑,聲音很輕:「他病的很重,身體一直不好,其實我們之前便預料到了。只是原本我們都以為能夠撐得久一些的,起碼等到這次科舉之後,但世事無常。」
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沒有那麼悲傷,但是可能就像於陳曾經了解姜嫿一樣,現在的姜嫿似乎也了解現在的於陳。
她有些說不出來話,因為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太渺小了。她數次想要說話,卻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輕聲道了一句:「那要如何安置......」
到底是關心,又怕問的冒昧,姜嫿並沒有點明一些東西。
於陳抬起眸,對著少女笑了笑。他們之間,隔著一方九連環,一個木盒,還有這不知如何計算距離的半年。
他望向竹簾後的棺材,輕聲道:「便同常人一般安置,按照他的遺願,他想要一方臨海的院子,然後在院子中給他栽上許多花樹,將他埋在最偏僻的一處就好。陳離說,那樣的話,別人就算翻進院子中摘花,也不會摘他上面的那一棵了。」
說著,倒是於陳先笑了起來:「所以可能得去尋個臨海的院子,然後......給他種一院的花樹,再雇上一兩個人,這般的花,還是不要讓人摘了。棺材裡面雖然放了防腐的東西,但是還是不能放太久,所以今日應該就要走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