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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只是一個失意的太子,雪之也只是一個清風明月的少年郎。
雪之那時候人便已經很清冷淡漠了,但在他數次相邀之下,還是不顧禮數地同他一起爬上了屋頂。
他知曉雪之的過往,他其實要長雪之數歲,但於雪之而言,他是少年摯友。雪之於他而言,是世之知己。
那日在宮殿的屋頂之上,星河璀璨。他同他一起望著遠處的一切。遠處是燈火,一片又一片的燈火。
他的父皇平庸,沉迷酒色,任人唯親,甚至有了廢黜太子立尚在襁褓的皇子為太子的想法。他在宮中的處境並不好過,直到雪之來到他身邊,雪之望著他的眼睛告訴他:「殿下,我可以幫你。」
少年清潤的聲音仿佛在他耳旁。
那時他對雪之言:「若我為帝,雪之為相。」
少年如朗月一般高潔,聞此言,一雙鳳眸神色平靜,許久之後淡聲應了他:「是,殿下。」
第七十六章
馬車行至城內。
姜嫿輕聲讓馬夫停了下來, 晨蓮掀開車簾,兩人下了馬車。姜嫿望向自己腰間梔子色的荷包,猶豫了一瞬, 從晨蓮手中接過繡著姜府字樣的荷包。
她從裡面拿了些碎銀, 遞給馬夫。
馬夫忙道謝, 也明白這兩位小姐無需他再跟隨了。想著昨日那位公子的吩咐,馬夫道完謝就安靜地駕車離開了。
待到馬車離開後,姜嫿同晨蓮一同漫步在大街上。
沒了昨日那場擾人心的雨,街上的一切都安靜了許多。她細細聽了許久, 偶爾能聽見一兩句關於謝欲晚的事情。
但比起之前,流言蜚語已經少了許多。
似乎是長安城內出了新的樂子, 哪家的夫人同小廝有了私情, 還願意一同赴死......
姜嫿靜靜地聽著,大街其實很吵擾, 但是她的心卻無比地安靜。聽著聽著, 大街上似乎也開始有為謝欲晚說話的人。
未明真相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測。
昨日隨著風雨, 關於謝欲晚的事情, 城中風雨了一日一夜。如今天晴了,該出攤的出攤,該逛街的逛街,也就『安靜』了不少。
但姜嫿自然知曉,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一夜之間流言滿天飛,背後定是有人。如今流言悄然止住, 背後也是有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不知幾方勢力在博弈。
她上一世雖然不了解朝政之事,但也明白謝欲晚手中權利之大。即便現在不是十年後, 他並未到權傾朝野的地步,但是也不該因為一個司禮就能下獄。
故而她慌亂過後,才能直接想到,這件事背後唯一能這般對謝欲晚動手的人——
只有皇位上的天子。
這是在謝欲晚刻入骨的規矩和禮儀之中,他唯一不會反抗的人。
上一世天子駕崩,按照天子遺願,謝欲晚扶持太子登基。
太子無用,朝中大多事務都丟給了謝欲晚,但謝欲晚十年間不曾言說一句,平靜地為太子打理著這個天下。
因為君臣,也因為如今的天子。
她不曾問,但是明白在謝欲晚心中,天子是不同的。
天下誰會同天子為友?
謝欲晚會。
姜嫿心生出一股沉悶,如今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不過是天子在用司禮之事同謝欲晚博弈。
但即便博弈,為什麼要對謝欲晚動刑?
這天下幾分是謝欲晚為天子謀奪來的,天子難道不知嗎?
姜嫿垂下了眸,想起面色蒼白衣袍染血的青年,心中有些疼。她踏入一旁的茶樓,想聽一些關於司禮事情的消息。
入了包房,一室茶香,她的心安靜了些。
她望著茶盞,想著住持口中那顆舍利子,還是未想明白。
謝欲晚知曉司禮背後的利害關係,為何要在如何尷尬的時間點去動司禮。即便司禮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有不得不動的理由,也應該先從司家下手。
想了許久,姜嫿知曉自己應當是想不明白了。
想起青年身上那一身血,她輕輕抿了一口茶,垂眸掩住了神色。
她其實從來不在意什麼司禮,司禮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如何死,因何死,同她並沒有半分干係。
她只是看不得謝欲晚那般在牢中。
茶樓向來是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說書人也經常會按照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編寫話本。姜嫿望著屏風外的說書人,耐心聽著他口中的話。
她足足聽了一個時辰,說書人都要下堂了,都未提到謝欲晚一句。
她抬起眸,環顧四周,適才她倒是從周圍賓客的耳中聽見了一些東西。例如昨夜天子咳了血,怕是時日無多。
姜嫿又飲了一口茶,眸色淡淡,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此後幾年天子都是『時日無多』。知曉今日從茶樓聽不見什麼,她飲完了這一杯茶,便同晨蓮離開了。
走出茶樓時,陽光灑在少女的臉上,她抬眸望了望天,天很藍,很亮。她抬起頭望了許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再垂下眸時,手中突然多了什麼。
她將手掌心打開,是一顆白色的月牙糖。
晨蓮在她身後,依舊是往日那副笑盈盈的模樣:「小姐,今日的糖。」
其實最近有些忙,她已經幾日未吃糖了。當初晨蓮來丞相府,橘糖拖晨蓮帶來的那些月牙糖,算著應該也沒剩多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