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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許久以前他便意識到他忘記了一些東西,橘糖的出現更是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測,能夠讓橘糖希望她的原因,從始至終應該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上一世她的『死』,應當同他有關。
他望了眼滿桌的菜餚,手輕輕地頓了一下,正準備將東西都撤下去時,突然聽見了外面的敲門聲。
有些急促,他垂眸想了想,抱起了旁邊裝著簍子的梨子。這一簍梨子是他昨日一個一個挑的,是樹上最大的,最好看的,他原本想著今日用這些梨子來同她一同釀酒。
這個時候,應該是白天那個婦人又來尋梨子了吧。左右也無用了,謝欲晚便想著都送出去好了。莫懷見狀,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站在了橘糖適才在的地方,輕聲為公子開了門。
謝欲晚還未抬頭,就被少女帶著喘-氣聲音的話給打斷:「謝欲晚!」
他愣在原地,抱著簍子的手不斷收緊,隨後皮肉都嵌入了竹木之中,鮮熱的疼意讓他抬起眸望向面前的人。
......是小嫿。
她沒有走。
他眸怔了許久,隨後抱著簍子退了一步,輕聲道:「來了。」
平日矜貴清冷的青年此時抱著一簍梨子,姜嫿無法形容這種反差感,只能輕聲笑了笑:「嗯,來了,不是讓人回來傳話了嗎?這些梨子是要做什麼,好大呀,抱著出去是要送給別人嗎,還是洗好的梨子,甜嗎?」
說著,她拿起最上層一個梨子,輕輕咬了一口。
「......甜嗎?」月光下,青年的聲音很輕,像是縹緲的霧,下一刻就要化成輕薄的雨滴。
姜嫿彎了彎眸:「甜。」
她眨了眨眼,望了他許久。隨後『指揮』青年將手中的簍子放下,謝欲晚自然乖乖照做了。只是因為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整個人都很沉默,還夾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忐忑。
不等他反應過來,姜嫿已經撲進了他的懷中,雙手擁抱住了他。片刻之後,他聽見懷中的少女輕聲嘀咕道:「謝欲晚,我還在生氣呢,所以別抱梨子了,抱我吧。」
謝欲晚的手指顫了一瞬,隨後溫柔地將人抱在了懷中,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能將人抱緊,輕聲應道:「好。」
懷中的少女輕聲『哼』了一聲,隨後又不由笑起來:「謝欲晚,我說我在生氣。」
青年只是一次又一次將她摟緊,一聲又一聲道:「好。」只要你別走,什麼都好。
姜嫿不明所以,彎了眸:「沒意思,哪有我說『我生氣』你說『好』的,正常情況下你不應該問我為什麼生氣然後哄一哄我嗎?謝欲晚,生氣了我會不理人,然後.......」
少女的話止住,因為青年陡然將她抱得很緊,同他相觸的纖細的脖頸間,溫熱的淚一遍遍滑過。
從溫熱變得......冰涼,末梢那些嘗不出的溫度,讓她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她不由有些無措,輕聲道:「怎麼、怎麼了,我不生氣了......我也沒有那麼生氣的,怎麼了,謝欲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回應她的,只有青年更加炙熱的擁抱和更為洶湧的淚。
明明是夏日,她的脖頸卻變得冰涼一片,像是下了一場輕薄的雪。紛紛揚揚的,終於也下到了她的世界。她怔了一瞬,也顧不得手中的梨子,抬手輕輕安慰著。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即便是在牢獄中時,他也沒有這樣。她想著這世間到底有什麼事情會讓她的青年這樣,但是想了許久,她也想不出。
她溫柔問到:「謝欲晚,怎麼了?」
青年一次又一次將她擁緊,就好像失去過她無數次一般。姜嫿輕輕地拍著青年的背,一聲又一聲道:「沒關係的......」
月光下,少女虔誠地許出她兩世都未許出的諾言:「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沒關係的,發生了什麼都沒關係,什麼都沒關係的。如果有些東西太難,我們就不做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好不好。」
謝欲晚手怔了一瞬,聲音很輕:「真的嗎?」
見他終於說話,姜嫿彎了眸,鬆開手同他對視著,認真道:「嗯,你不信的話......」停頓片刻之後,她有些猶豫,心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說完了剛才的話:「不信的話,我對著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發誓吧,不過......你為什麼會不信?」她聲音很溫柔,很軟,但是最後帶了一些疑惑。
她的語氣理所當然,謝欲晚不由怔了一瞬,他捏緊手中的玉扳指,聲音有些忐忑:「因為我......」他想說他騙了她的事情,對著她的眼,卻又有一瞬間說不出來。
像是一場夢,他才拼回來的夢,他捨不得又一次打碎。可他知道捨不得也要,他將那些忐忑艱難地化為了『平靜』,垂下了眸:「......因為我騙了你,牢獄中的一切都是計謀,丞相府也只是引子,我沒有、遠沒有落到你以為的那樣。我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留下我?」少女的聲音很平靜。
聽見她聲音的一瞬間,他血脈中的心跳聲也停止了,一切都變得十分地緩慢。淡淡的月光照在青年如玉的臉上,他的唇在一瞬間變得平直,整個人都恍若落入了深海之中。
許久之後,他輕聲『嗯』了一聲。
前方許久沒有聲音,姜嫿看著垂眸的青年,做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情,伸手捏了捏謝欲晚的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