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人不能,只活在當下這一瞬,不是嗎?
如今公子依舊歡喜娘子,納妾也是為了娘子有日後傍身的子嗣,這對娘子而言,權衡利弊,並無不妥。她知曉娘子心中不願,但是她的娘子,忍忍吧。
*
姜嫿以為說服了自己,就可以不那麼在意的。
但是看著一張張少女的畫像,她的手指一直在顫抖。最初她堅持了翻閱了十來個少女的畫像,忍住泛起的酸澀與茫然,認真挑選著。
可她好像做不到。
她好像,做不到,不那麼在意。
她做不到,在這裡,為自己心愛的人,挑選未來妾的人選。
她開始心不在焉起來,即便橘糖提醒了兩三次,她還是不能提起精神。
「娘子,娘子。」又是橘糖的聲音。
姜嫿抬眸,就看見橘糖擔憂地望著她。
她下意識就扯了一抹笑:「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昨日,昨日睡得晚,今日夫君要上朝,我起的又有些早了。」
說完,她像是為了掩飾一般,草草從冊子裡面挑了三個。
「吩咐下去吧,這三個,除了畫像,品行和家世也要打聽清楚。」
橘糖捏緊了她遞過來的冊子,輕聲道:「是,娘子,那橘糖先去把冊子送回去。娘子先去小榻上歇一會,秋寒,娘子也莫睡著了。」
「嗯。」姜嫿又是扯出一抹笑。
等到橘糖出去後,那抹扯出的笑也未消息,半日過去,原本和煦的光,此時已經變得有些冷了。
照在人身上呀,看著是暖的,實際上同月光也無甚區別。
恍惚之間,姜嫿甚至出現了錯覺。
她在書房的房梁之上,看見了一根垂下來的白綾。
她怔地望著那實際上空蕩無一物的房梁,指尖微動,隨後眼睛閉上,昏睡在小榻上。
橘糖回來,也沒多想,只以為是娘子貪睡,不由得笑著跪坐在小榻前,撐著手望著面色有些疲倦的娘子,娶了被褥輕輕為她蓋上。
娘子這些日,太忙了,此時休憩一會,也好。
只是,這小榻睡得人不舒服,睡太久了,明日娘子身子怕是要疼,她得記著些時辰。最多一個時辰,便要喚醒娘子了。
彼時,公子也要回來了。
*
那日看見的房樑上垂下來的白綾,姜嫿後來也沒多想。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嫁入丞相府第一年的時候,時常會看見那方白綾。
那方白綾會出現在每一個地方,書房,院子,大廳中,唯獨只有一個地方,從未出現過。
她輕掩下眸,夫君在的地方,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那方白綾。
她一直隱瞞著這個秘密。
可,她明明已經有幾年,未見過這根白綾了。
第九章
是因為她昨日太過勞累了嗎?
白日處理了兩日的事務,晚上夫君又折騰她折騰地格外厲害,未睡上一兩個時辰,又起來伺候夫君上朝......
她沒有再多想,夫君今日下朝又晚了些,晚膳是她一人用的。等到夜色漸深時,院外才傳來輕微的交談聲,她點燃一盞燈,輕推開門。
「夫君。」
謝欲晚有些驚訝:「還未睡?」
姜嫿溫婉一笑,也沒有說話。
怎麼會睡呢,只要他在長安能回家的日子,她不都是每一日待到他回家嗎?
迎過小侍手上的東西,示意人先下去。
小侍也明白,交過東西後,就退下了。
為謝欲晚更衣時,姜嫿想起白日的冊子,她張了張口,第一時間竟然沒有說出話來。但十多年的禮數和克制,讓她下一瞬又恢復了溫婉的笑。
她一邊為夫君更衣,一邊輕聲道:「王少府家的七小姐,年方十六,品行良善,花容月貌,雖是庶出,但京中求娶的人也很多。夫君若是......」
她話沒說話,就撞進一雙深如海的眸。
謝欲晚的清冷一般都是對著旁人的。
她很少見謝欲晚這般看著她。
可待了許久,她也未等到謝欲晚說一句話,只是那日晚間,他又折騰她折騰地比常日厲害。
接連兩日這般,她也有了些情緒。
她為他打理家中事務,為他尋覓納妾人選,日日如此勞累,他這生的哪門子脾氣?
即便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他不能直接同她說嗎......
她也不想的啊。
被折騰狠了,隔日謝欲晚要上朝時,她難得沒有起床,只是背對著他。她其實也不太知道發的什麼情緒,是真因為被折騰狠了,還是......
她並不敢多想,只是知道自己委屈。
謝欲晚沒有相哄,只是在走的時候,沉著眸,靜靜地望著她:「換一個吧。」
門被關上那一刻,姜嫿突然哭了。
身子有些疼。
委屈。
*
淚很奇怪。
那門閉上的那一刻,她的眼亦閉上,溫熱的淚珠不受控地直直垂下。
可當橘糖在門外敲門那一刻,那浸濕被褥的淚珠,又消散得無蹤跡了。姜嫿眼眸怔了一瞬,隨後,緩緩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她掀開被子,收拾了自己一番,再去開門。
門開了,她順著望向橘糖的視線,望向了陰沉的天。
烏壓壓的一片,看著就快下雨了,順著門吹來的風都帶了些秋日的寒。她臉色本就蒼白,被寒風一吹,更蒼白了三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