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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僕徑直走到了姜嫿身邊,跪坐下來,為她斟了一杯茶。
茶香在書房內蔓延,隨之在香爐間燃起的,是一種清冷的松香。熱茶冒出淡淡的煙,姜嫿用手捂住滾燙的杯壁。
她輕聲道了一聲:「多謝。」
奴僕趕忙搖頭,這是公子適才吩咐的,他們如何擔得起這位小姐一聲『謝』。
姜嫿輕飲了一口,垂眸望著才堪堪抄寫了幾頁的書。已經半個時辰了,才如此進度,只能說明她心思不在書上。
若是從前......
姜嫿怔了一瞬,可能是因為書房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可能是因為......不遠處那個人太熟悉了,她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
若是從前,見她對待詩文如此模樣,他定是會淡聲讓她靜心。
這般想著,她總算心靜了一些。她不知曉心中是何在喧鬧,竟然喧鬧了一夜還未結束。恍惚間,她又想起昨夜那如何都拼不起來的玉。
她怔了一瞬,隨後認真抄寫起來。
等到橘糖再敲響門時,潔白的宣紙整齊地鋪在書桌上,她面前一本書已經翻閱了一半。
敲了三聲,橘糖直接推開了門。
「小姐,用膳了。」
臨走之時,她向後望了一眼,青年依舊垂著眸,不知寫著什麼。她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轉過身後,也看不見青年向她投來的目光。
在路上,橘糖輕聲問著:「小姐同司小姐還有司公子關係很好嗎?」
那日畫舫之上司洛水落水的事情,姜嫿並不好同人說。猶豫一瞬,垂著眸道:「只是有些交集。」
看見她模樣,橘糖也沒有再問了,轉身笑著道:「不知道小姐喜歡什麼,橘糖便讓廚房都做了一些。小姐都試一試,府中旁的不說,廚子還是可以的。」
姜嫿輕聲應下,微微捏緊了衣袖。
那玉的事情,她在書房想了一上午,也不知要如何開口。
等到了用膳的地方,橘糖為她布著菜。姜嫿垂著眸,望向對面的空座。府中的一切,似乎同她重生前沒有什麼不同,可明明那應該是十年後才有的......
她用著膳,依舊是熟悉的味道。
只是她能正常嘗到味道了,用著比上一世要美味許多。
橘糖一直在一旁看著,看了一會後,不由小聲問:「小姐是不喜歡嗎?」
姜嫿輕搖頭:「沒有,只是不太餓。」
橘糖輕聲笑了笑:「小姐喜歡便好,下次小姐再來府中,橘糖為小姐做。不過論起膳食,橘糖還是糖做的比較好。」
說著,她從衣袖中拿出一荷包糖,遞給姜嫿。
荷包被撐得鼓鼓的,看得出荷包的主人塞得十分努力了。否則一個小小的荷包中,哪裡塞下這麼多糖。
姜嫿收下,溫柔道:「多謝橘糖。」
橘糖望著她用膳,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說出昨日碎玉的事情。小姐若是知道了,以小姐的性子,只會更加自責。
但那是那位司公子不小心,同小姐又沒什麼關係。
想著昨日公子眸中一瞬間的茫然,橘糖輕嘆了口氣。她看著公子和小姐,如何也只能想起一句,路漫漫其修遠兮。
只是人世間的緣分,本就是難言的。
橘糖想起從前她常做的那個夢,那一片白和一片的紅,她望著風雪盡頭的公子。可那還是公子嗎,在她夢中,盡頭早已只有鮮紅的模糊的一片了。
用完膳,姜嫿又被橘糖送回了書房。橘糖推開門,姜嫿向裡面望去,她以為她會對上那雙平淡的眸。
可書房中只有空蕩的一片。
她怔了一瞬,一旁的橘糖輕聲道:「公子應了孫大人的約,如今應該已經出府了。小姐在書房內抄寫完便能離開了。姜府的馬車已經走了,待會橘糖去為小姐安排回去的馬車。」
橘糖小聲念叨著,去香爐中添了香。
姜嫿才持筆,一股暖香就傳入鼻尖,她望向縷縷輕煙,隨後眼眸停在香爐上:「橘糖,這是何香?」
她其實知道是安神香,上一世她的房間中,一直燃的都是這種安神香。
她只是好奇,為何這香會和姨娘制的安神香如此相似。
橘糖本來在添香,聞言,望向了手中普通的香盒,隨意道:「是安神香,應當是公子上次自己制的。公子應該就是想試一試,所以這香沒有很多,小姐如若喜歡,我去尋公子要幾盒。」
橘糖話音落下,許久之後,姜嫿才輕聲道了一句:「不用了,只是從前從未用過,便想問問。你知道夫子是在哪裡的香坊做的嗎?」
姜嫿原是想,那裡可能有當年的線索。
但隨後她就聽見橘糖說:「不是外面的香坊,公子就是在丞相府做的。」
說著,橘糖大致指了指方位:「就是那邊的一個小院子,不太大,裡面栽種了一些香料和花,也是公子自己種的。」
直到筆尖的墨都滴下來,姜嫿也未回過神。
她兩世第一次知曉,那些年在她房中伴她入睡的安神香,都是謝欲晚做的。她控制不住自己一瞬的茫然酸澀,手有些顫抖。
橘糖還在小心添著香,看著手中普通的香盒,她眨了眨眼。
那日她看公子制香,倒是熟練地緊。
想著既然小姐喜歡,她不若去尋公子要兩盒。小姐不願意,她便用自己的名號好了。左右幾盒香,公子定是會給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