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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姜嫿還在盡力尋找著話題,以至於氣氛不至於過分冷落的時候,青年突然抬眸望向了她,他的聲音同尋常不太一樣,帶了些忐忑的溫和。
像是用了許久,他才終於溫聲說出那一句。
「小嫿,我們成婚好不好。」
昏暗的燭火下,他的眸帶了一絲忐忑。就像是他已經知曉命定的結局,但還是不甘心地想要最後試上一試。
黑暗隱去了青年的忐忑和惶恐,他望著面前眸色詫異的女子,語氣之中多了一分乞求。
那日走在昏暗的山林之中,絲線牽扯他模糊的血肉。月光淡淡映出他身後的影,偶爾山間傳來一兩聲狼鳴。
而今日,不曾有月,不曾有星。
他在乞求一個女子哪怕淺薄的在意。
第六十一章
他話音落下。
對面的姜嫿怔了一瞬, 垂下了眸。
這似乎是一個她不太需要思考,便能給出答案的問題。只是可能燭火太昏暗了,一瞬間她有些恍神。
但她又知那如雪竹一般的青年此刻一定望著她。
她突然有些害怕, 怕他看出些什麼......幾乎是這個念頭升起的一瞬間, 她收了眸中的惶恐和波動。
她甚至輕笑了一聲, 就像是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
她望向對面的青年輕聲道:「夫子今日是喝醉了嗎?」
她又彎了眸:「是梨酒嗎?」
青年望著她,沒有說話。她便又撿起了話題,輕聲問道:「夫子,果酒也如此醉人嗎?」
燭火映在少女半張潔白的臉上, 青年靜靜地看著她。隨後,他認真地回答了她適才的每個問題。
他望著她, 輕聲道:「沒有喝醉。」
少女的眼睫顫了一瞬, 卻還是彎起了眸。他繼續道:「沒有飲酒。」
在她最後的怔然中,他沒有再回復第三個問題, 而是借著燭火的光, 將自己映入少女那雙好看的眸。
「小嫿,同我回家好不好。」
青年眸色認真, 聲音輕柔。
如若一句『成婚』只是讓姜嫿心中升起慌亂, 那這一聲『回家』便直接讓她紅了眸。她茫然地轉過身子,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側過身那一瞬,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她不知道心中那種感覺是什麼, 只知道好疼。
同從前那種疼,又不太一樣。
青年起身, 站到了她的身側。她能感覺她同他之間只有咫尺之距, 他似乎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夠將她擁入懷中。
幾乎是在一瞬間, 少女惶然地向後退。
這一次,他沒有再粗|硬地推開她的房門,神色冷淡地同她言『她是他的妻』,他不再肆意地似乎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神色溫柔,語氣溫和,字裡行間都是包容。
可為什麼,她甚至比從前還想要遠離他?
姜嫿紅著眸,一步步向後退:「出去,我不要,我不需要......」
她沒有禮數,不合規矩,整個人都慌亂得無處安放。她望著他,望見了那一方冰冷的湖,望見了那彼此蹉跎的十年,望見了滿目漫天的風雪。
回家?
她沒有家。
姜府不是,丞相府更不是。
青年身子僵硬了一瞬,他以為起碼她會問他一聲『為何』。他茫然地看著她的慌亂,才上前一步,卻看見她陡然退後,一下子撞到了屏風上。
屏風倒了下去,「砰——」地一聲驚醒了兩個人。
姜嫿紅著一雙眸,有些清醒過來後,想著她適才的態度,心中有些難熬的沉悶。她拒絕地已經如此明顯,她等著青年出去。
一陣風吹過,燭光突然滅了。腳步聲響起,姜嫿不敢抬頭,知道他應該出去了。即便還未聽到關門聲,知曉他還未走遠,她也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淚。
可在落淚的瞬間,一雙手就撫上了她的背。
她眸一怔,望向了身側。
她在他伸出手便能抱住的距離,可他沒有再上前一步,只是一邊拍著背,一邊用手腹為她擦去她臉上的淚珠。
他望著她,聲音很低。
「為什麼都不問我為何?」他滿眸的失落泛著心疼,在這一瞬間,變成江邊茫茫的月光。他從未想到,有一日他說出『成婚』二字,她會是如此反應。
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姜嫿眸中的淚一滴一滴滑落,染濕了青年的手。
她搖頭,聲音帶了些顫抖:「謝欲晚,我不要再嫁給你了。你很好,你對我很好,你是我和姨娘的恩人。但是世上沒有人說,報恩定要以身相許,你值得更好的人。靜王府的郡主,還有安陽公主,還有......還有好多知書達禮的小姐,她們都比我好。」
「她們不用你教導,就可以成為丞相府一個合格的主母。我無用,我被你教導了十年,可我、可我還是很無用。如若沒有你,是不是姨娘又會離我遠去。我以為那些事情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到,但是好像、好像也不能。」
「可我在很努力地做,即便我知道姜府是龍潭虎穴,我還是想、想自己去做好。其實沒有什麼上天恩賜對不對,姨娘就是你救的,你只是不願意告訴我。姨娘身邊都是你的人,你比我重生得早,對不對。」
她聲音很輕,止住了眸中的淚。
「謝欲晚,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黑暗之中,她望著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