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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發愣,手就被燙到了,冷白的皮膚頓時多了一片紅,但他沒有很在意,只是用冷水沖了沖。
莫懷在一旁看著,去屋中拿藥膏,再回來時,卻發現公子已經不見了身影。
爐火燒著水,發出滾燙的聲音。
*
到了傍晚,姜嫿才平靜下來。
可哭了半日,即便平靜下來了,眼睛還是通紅的。
今日是她回來之後,第一次沒有去『元寧居』,她喚來橘糖,輕聲道:「便同那邊說,我這邊病了,明日再去。」
她這幾日戲做的足夠好,旁人聽了,不會以為是她今日不想去,而是她因為照顧祖母感染了病氣。
這般消息傳出去,在祖母身邊會感染病氣的消息也就傳出去了。
柳伯娘本就在奪權,此次更是會抓住的。
姜嫿垂著眸,手指上有斑駁的血痕,晨蓮看見了,發現是因為那方薄薄的冊子。
......應該是被冊子中的紙張劃破了手指。
姜嫿一副渾然未覺的模樣,晨蓮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按照吩咐去了『元寧居』。走在姜府的路上,晨蓮看見了一路的花,明明是夏日,卻開得如此地燦爛。
晨蓮突然就想一把火都燒了。
一個姜府罷了。便是她一個人,這姜府的所有人能抓住她一個嗎?
少女的身體被夕陽照著,明明是暖黃暖黃的,卻透出一股淡淡的戾氣。
*
夏日其實黑的並不早,但是今日卻很快就黑了。
姜嫿望著窗外的月亮,眼眸許久都未動。
她已經幾乎摸到了當年事情的全貌,但是還有一些事情,還需要去查。
這讓她有些疲累。一種形容不出來的疲累。
她在想,如若上一世的自己知道這些,她會怎麼做呢?
她想不出來。
也不是很想再想了。
姨娘一個溫婉的江南小姐,如何會成為姜禹的妾。
祖母看中了姨娘手中的銀錢,為了合理地侵占,所以姨娘才要成為姜禹的妾。
......什麼樣的情況,一個溫婉的江南小姐會『願意』成為妾呢?
她不想在此噁心地談論『愛』,她從來沒有在姨娘眼中看過對姜禹的一絲外泄的情緒。那是什麼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姜嫿怔了許久,手輕輕地掐緊手心。
要論證答案也很簡單,去問青娘便好了。那日姜萋萋的眼神,姜萋萋一定知曉什麼,姜萋萋知曉,其實也就是青娘知曉。
姜嫿垂著眸,眸色很淡。
天邊的月光淡淡地照在少女的身上,許久之後,門外傳來了輕聲敲門的聲音。
月光很淡,屋內沒有燭火,映不出青年的影。
姜嫿只以為是晨蓮回來了,輕聲道:「進來吧晨蓮。」
說完,少女抬起眸。
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打開門,青年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少女的眼前。
姜嫿怔了一瞬,輕聲道:「你來了。」
不是『你怎麼來了』或者『你為何來了』,而是『你來了』。
她坐在地上,抬眸望著不遠處的青年。
屋內昏暗,兩個人互相看不清神情,但是謝欲晚聽見了姜嫿平靜聲音中的哽咽。
本來姜嫿已經不想哭了,看見謝欲晚,不知為何眼睛中又盈滿了淚。
青年俯下身,輕聲將少女抱起來。
「嗯,下次會早一點。」
其實謝欲晚不是沒有想過要早一些來,但是他又覺得他應該給她一些接受的時間,在他面前,她總是習慣將所有的情緒都吞下去,他不想要她這一次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她的院子外等了許久才進來。
從天亮到天昏昏。
他看見晨蓮出門,又過了許久,才推開小院的門。
青年將少女抱在懷中,他沒有將人放到小榻上,而是一直抱著。
姜嫿輕聲哽咽起來,手抓緊青年的雪衣,很快,雪衣上就有了一道又一道斑駁的血痕。
只是夜色昏暗,兩人之間只有淡淡的月光,誰都不知道。少女被青年放在腿上,許久之後,青年才輕聲道了一句:「我們不哭了......」
「謝欲晚......」姜嫿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無法用寥寥數語去描繪姨娘的苦痛。
青年將她摟緊,一遍又一遍地說道:「我知道,知道的。」
他聲音溫和,恍若呢喃,少女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謝欲晚,我好想、好想重生到外祖父外祖母離開江南的時候,要是我可以讓他們不去做那筆生意,姨娘、姨娘就不會......」
青年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像是冬日的雪。
他望著懷中的少女,溫聲道:「小嫿,季老爺和季夫人去長安,不是為了做生意。那時季老爺和季夫人所有的銀錢已經足夠了。那次去長安,是為了給前線送銀錢。」
青年停頓了一下,摸著懷中少女的頭,輕聲道:「他們是英雄。」
當年季家共有數百萬兩白銀,季老爺和季夫人去長安之時,暗中攜帶了所有的銀錢,在長安將銀錢分為了兩份,一份七十萬兩,捐給了他的父親,用於邊疆的軍餉和糧草,另一部分以小嫿母親的身份存在銀莊之中。
當時季夫人來了長安,因為是閨中密友,季夫人應了彼時還是姜夫人的姜老夫人的邀約。季夫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姜老夫人派人跟蹤將一切都查了出來。<hr>